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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宿怨难平1（第1页）

第四章宿怨难平（1）

刘桂兰是很喜欢开家庭会议的，会议在规模上大致分为小型丶中型和大型——小型指的是老太太一对一个小家庭的意见交流；中型则是一对两个小家庭或与会人员人数不足五人的；而大型的标准就比较严苛了，得全体家庭成员都到场，至少也得像今天这样，能来的全部都来才算。通常召开大型家庭会议，说明家里有大事发生。在此之前，孟菲出国开过一次，孟磊结婚开过一次，这是我所能想起来的，但这数据不准确，因为在我记事前，以及在我尚未出生的那些艰苦岁月，“大型会议”应该时有发生。开大型会议时的人员排布是很有意思的，与会人员不需交流，就能精准找到自己的位置——老太太坐沙发主位，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儿女们则分居她的两侧，这次儿子来不了，所以两个女儿紧挨着，与母亲隔了个空位落座；她们的丈夫也就是老罗和我姨父陈均会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躲着，因为他们知道要讨论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不太方便插嘴，乱说话回了小家会继续遭殃，所以倒不如吃点水果，嗑嗑瓜子，用逃避的方式把时间打发掉，这回两人跑餐厅那边坐着去了，眼睛盯着果盘，耳朵却探到客厅搜集情报；我和笑笑则更加默契，在会议开始前就钻进了老太太的卧室，躺在床上，给门留了一道足以观察外界情况的缝隙，这样既能看见外面也能听见外面，而里面的窃窃私语却传不出去，更方便我们吃瓜交流。老太太从不喊我俩出面的，本来这种会议，我们就可有可无，论及作用无非就是到场充个人数，就算不到场也不会影响事情的起因丶经过和最终的结果。“小莉，你把你的难处说一说，今天大家都在场，一家人，在困难面前要拧成一股绳。”老太太率先定下了会议的基调，预示着这场大型谈判正式开始。我和笑笑开始低声“翻译”。“缺钱就吱声。”我说。“在这种非常时期，俩妹妹指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笑笑说。王莉今天的站位很特别，以往的家庭会议她通常会站在门口的位置，倚着门框听大家夥的交流，好像随时都想走，根本没耐心听老太太车轱辘…

刘桂兰是很喜欢开家庭会议的，会议在规模上大致分为小型丶中型和大型——小型指的是老太太一对一个小家庭的意见交流；中型则是一对两个小家庭或与会人员人数不足五人的；而大型的标准就比较严苛了，得全体家庭成员都到场，至少也得像今天这样，能来的全部都来才算。

通常召开大型家庭会议，说明家里有大事发生。在此之前，孟菲出国开过一次，孟磊结婚开过一次，这是我所能想起来的，但这数据不准确，因为在我记事前，以及在我尚未出生的那些艰苦岁月，“大型会议”应该时有发生。

开大型会议时的人员排布是很有意思的，与会人员不需交流，就能精准找到自己的位置——老太太坐沙发主位，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儿女们则分居她的两侧，这次儿子来不了，所以两个女儿紧挨着，与母亲隔了个空位落座；她们的丈夫也就是老罗和我姨父陈均会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躲着，因为他们知道要讨论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不太方便插嘴，乱说话回了小家会继续遭殃，所以倒不如吃点水果，嗑嗑瓜子，用逃避的方式把时间打发掉，这回两人跑餐厅那边坐着去了，眼睛盯着果盘，耳朵却探到客厅搜集情报；我和笑笑则更加默契，在会议开始前就钻进了老太太的卧室，躺在床上，给门留了一道足以观察外界情况的缝隙，这样既能看见外面也能听见外面，而里面的窃窃私语却传不出去，更方便我们吃瓜交流。老太太从不喊我俩出面的，本来这种会议，我们就可有可无，论及作用无非就是到场充个人数，就算不到场也不会影响事情的起因丶经过和最终的结果。

“小莉，你把你的难处说一说，今天大家都在场，一家人，在困难面前要拧成一股绳。”老太太率先定下了会议的基调，预示着这场大型谈判正式开始。

我和笑笑开始低声“翻译”。

“缺钱就吱声。”我说。

“在这种非常时期，俩妹妹指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笑笑说。

王莉今天的站位很特别，以往的家庭会议她通常会站在门口的位置，倚着门框听大家夥的交流，好像随时都想走，根本没耐心听老太太车轱辘一样的絮叨，但又舍不得走，因为走了故事就听不全了，就不能在外人面前搬弄是非了。我一直觉得王莉没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人，她喜欢看热闹，喜欢看除自己以外的小家全都乱成一锅粥，这样她的生活才有乐趣，才有奔头。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完全是她家的事，是她的绝对主场，所以她站在了老太太的面前，像个原告一样，把自己的委屈“如数家珍”般地倾倒出来。

“哎，你说舅妈怎麽总喜欢站着呀？”笑笑问。

这一点我曾经也很不理解，但见得多了好像就理出些头绪了。

“因为站着才能耷拉眼皮看着所有人，她不愿与姥姥家这些人为伍的，她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呢。”

“她有什麽可高高在上的？”

“并不是要有什麽才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狗眼看人低也是一种高高在上。”

“妈，大明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了，这期间动过手术，住过ICU，前前後後的花了将近十万了，未来还要多少费用目前还说不好，总之这是个无底洞，我实在有点吃不消了。另外我这身体也不好，每天往医院送营养餐可能应付不过来，还是需要帮手的。”

“我手里没钱了，家庭内部赶紧搞起水滴筹吧。”笑笑说。

“我可照顾不了病人，你们家能者多劳，俩妹妹该出手时就出手吧。”我说。

笑笑有点儿生气，转头看我：“合着他们家人和钱都不想出啊？什麽家庭十万块钱就要了命了？”

“小莉，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这麽多人呢，怎麽说也能帮你把这个难关给过了，再不济我老太太还有过河钱在手里，也能顶一阵子，实在不行......”刘桂兰四下环顾，“不是还有这套房嘛，我把它卖了，顶账。”

“这是说给舅妈听的吗？明明是说给俩闺女听的。”我拍着笑笑说，“杀手锏啊，杀手锏。”

“我妈这会儿肯定气疯了。”

“我妈更疯。”

“妈，您都八十岁了，怎麽比小孩儿还好糊弄？别人说什麽，您就信什麽？”大芳终于说话了，这种场合大美通常会精神上依附姐姐的，会把发言的机会先留给姐姐，再做补充说明，或总结陈词。

大芳继续说：“她说没钱就没钱？十万块钱就把家底儿掏空了？何况现在花的远达不到十万，八万顶天了，报销後更是没多少钱，怎麽就没钱呢？嫂子，你家钱呢？钱去哪儿了？”

“钱给孟磊买房了呀，我和你哥一直是低收入人群，退休工资加一块儿还不到五千呢，跟你们正式工比不了。而且我也不能倾家荡産得治啊，我身体也不好，有一天我倒了，拿什麽救命？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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