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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才明白,君侯也是个人,也有行差踏错,也有一丝情,这丝情让他留住闻霄,让他缕缕网开一面,也让他注定成不了大事。
就像是自己,总是夹在两方间左右摇摆,从来没做出过选择,殊不知不选也是一种选择。
君侯兴许也明白自己的软肋,才要将蝉字挂在门前,日日提醒自己做过的事,直到对这些年轻时候不再恐惧,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信服丶麻木。
直到他不再考虑任何旧情,他便真的能够剑指京畿,君临天下。
辛升道:“若是赦免闻霄,兴许她会偃旗息鼓,选择找个地方安稳度过馀生。毕竟她和祝煜交情不浅,祝煜身後是……”
提起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君侯似乎顿时恢复了元气,缜密道:“你以为现在这个事态,是闻霄一人所为吗?京畿和那帮人若是不插手,她也翻不出这麽大的风浪。”
“那帮人,您指的是……”
“乌珠那些脏东西,不知道什麽时候,钻到大堰来了。”
辛升实在是想不出,这与乌珠馀孽何干,便道:“恰是因此,更不宜与闻霄真的打斗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败俱伤恰好是京畿和乌珠馀孽瓜分大堰朝堂的契机。”
“不!”
方才的慌乱与虚弱彻底消失,君侯似乎重新坚定了内心,道:“必须把这些人都处理干净。二十年前的回忆,绝不能困住我的一生。”
要想走上万人之巅,拔情绝爱,他绝不会再犯错了。
于是宫门前的大军浩浩荡荡,带着满满的杀意,前往了铸铜司。
铁蹄恨不得将路过的户室踏碎,旌旗翻飞,路过的人家纷纷紧闭房门,不敢出声。
与此同时,闻霄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讨钟贼檄文》,大意列举了君侯在位的所有罪行,包括但不限于残害忠良家眷,挑起羌与大堰的战争,虐待妻女等等。她是文采极好的,一大片下来,除了痛斥君侯罔顾人类,还将民生疾苦写了进去,字里行间都是忠义,任谁看了都感叹——当真是师出有名,替天行道。
祝煜读後也感叹,“千万莫要得罪你们这些文化人,不然挨这麽狠一顿骂,也够受的。”
闻霄便收了笔墨,道:“你哪只眼看到我骂他了,我是说脏话了还是怎麽的?”
“这才膈应呐,不说脏话,但是还是骂了个痛快,让人家吃哑巴亏。”
闻霄不同他斗嘴,将檄文递给祝煜,“我要将这个上奏京畿,以示天下,这事我只能麻烦你,别人都做不来。”
祝煜接过,爽朗地笑道:“这简单,我们这些在外休假的官,都有传信的飞鸟。”
“这怎麽安全?你得亲自去才行,若是飞鸟被射下来,檄文丢了。”
“丢了你再写一封不行吗?”
“你……你休要无理取闹!我在说正事。”
闻霄气得踩他一脚,谁知他熟悉自己的套路,轻易躲过去。
祝煜一把捉住她的手,郑重道:“我养的鸟非寻常鸟,只要我想,这封檄文明日就会出现在大王的桌案前。想要截获我信件的人不在少数,就凭钟隅,根本抓不住。”
闻霄这些日子颠沛流离,过得实在是恍惚,忽然被他这麽认真地讲了一通,也是有些头晕目眩,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祝煜轻轻低头,望着她那双疲惫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希望我离开玉津?”
“我……”
“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
闻霄便抿唇,不情愿地点点头,“我有仇要报,但是生死未卜,拖上那些奴工和我的朋友,已经是罪过。”
“为何你愿意留你的朋友在身边?”
“我赶不走他们。”
祝煜道:“那你也赶不走我。”
他忽地扬起衣摆,松开了闻霄的手,闻霄抓了个空,有些怅然若失。
却见祝煜单膝跪在案前,“我虽是京畿的官,现在休假,做什麽全凭我的意志。你既然起事,是要为饱受战火摧残的军民讨个公道,也是为我京畿的安定讨个公道,那我便认同你。”
闻霄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愿为闻侯的马前卒,鞠躬尽瘁,鞍前马後,死生不怨。”
“什麽生啊死啊的,你胡说什麽。”
“闻霄。”祝煜的眼睛晶晶亮,像是大寒山里幽蓝的石头,“相信我,有了我,这场仗,你赢得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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