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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第1页）

雨夜

早春雨贵，每每降临人间，都要轰轰烈烈，雷电开路，真落下的水滴，却不过了了，毛毛躁躁。

傍晚时分就觉得天色不好，入夜了也不见星辰，果然子时过後，蛇尾般的闪电毫无征兆劈开墨色天空，紧接着惊雷骤然炸开，响彻天际。

江抚眉在叶叙“梳洗”的噩梦中浮浮沉沉，时而像是要被血海吞没无法呼吸，时而又好像置身于冰冷的地牢之中，铜墙铁壁，上面斑驳的血迹还黏黏糊糊，她在梦里死去活来，现实中却连翻身都难，满脸冷汗，眉头紧促，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惊雷起，将她仅有的意识裹挟着黑暗暴力撕碎，江抚眉尖叫一声，直挺挺从床上坐起，她大脑意识一片空白，双手死死抱住头，眼神涣散，豆大的冷汗从发间落下，微凉的气温刺得她皮肤生出一片小鸡皮疙瘩，但她却觉不出寒凉，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冷。

下一瞬间，大福推门而入，一脸担忧的扑到她的床前，紧紧搂住她的肩膀，焦灼唤道：“江姐姐，不怕，江姐姐，江姐姐不怕啊！”

少女的臂弯热度惊人，这或许是她常年练功的缘故，这样的炙热让江抚眉的情绪稍微稳定一点，意识终于逐渐回笼。

她呆呆看着大福好一会儿，眼中的光彩才终于再次聚拢，“大福？”

“是大福。”少女认真答道。

“是大福。”江抚眉机械重复道，“大福好，大福信得过。”

她连续念叨了好几遍，手臂传来一阵阵酥麻感，稍微动动手指，却发现手指在无力地抽搐，那是失去太久的触感一点点重新注入到神经中引起的震颤。

江抚眉长出一口气，把身体靠在大福的怀里，贪婪地汲取她身体的温暖，总算神魂归位。

“大福，我又犯病了。”江抚眉轻声叹道，她嗓子有些哑，说起话来就有点气若游丝的味道。

大福搂着江抚眉，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仔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会，才说：“江姐姐没有病，姐姐害怕。”

江抚眉疲累地闭上眼睛，她这样子，已经有数年之久。

那年北境冬日惊雷阵阵，白雪皑皑，气候反常的好像一场梦。她就站在那样的大雪里，看着低矮的院子，焦黑的尸体，还有已经发黑的血……

瘦小温顺的母亲再也不会对她笑，轻抚她的手背，给她做江南的小吃，古板严苛的父亲也不会在她来的时候舒展了眉头，一遍遍叮嘱她要做个守规矩的女子，要懂得寄人篱下，收敛锋芒，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们的尸骨与冰雪冻在一起，江抚眉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们入土，她才知道人的重量可以那麽轻，父母微弯的脊梁原来只需双手便可抱起。

那天起，她失去了整个人间。

从那之後，遇到打雷的夜晚，她就很容易陷入梦魇，民间说这是鬼压床。为此江家夫妇四处寻医为她调理，原已经好了许多，若是白日里不受刺激，夜晚她多数能自行醒来，在大福的陪伴下，平稳度过整夜。

若不是叶叙傍晚时分的恶意引导，她今晚本可以不这般痛苦。

鬼压床，鬼压床，那面目可憎的恶鬼，分明就是叶叙吧！江抚眉不悦地想。

窗外雨小风大，呜呜咽咽的风刮过紧闭的门窗，从小的缝隙穿过，像冤魂低声的哭泣。

江抚眉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她好像听见那鬼泣风声中夹杂着一些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其他的什麽，听不真切。

“大福，你听见什麽声音了吗？”她问。

大福的听觉比常人要敏感很多，她点点头：“那个坏人，找大夫，很多人。”

坏人？叶叙？他病了？

江抚眉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她转头看窗外，梅园方向有点点火光，应该是下人提着灯笼带人进进出出，灯影在风雨中摇曳，带着细碎的人声，焦灼而破碎。

“我得去看看。”江抚眉翻身下床，拎起架子上的外衣披上，利落的拢了下头发，用簪子固定住，就要出门。

大福不高兴了，歪着头疑惑问道：“江姐姐讨厌他，还担心他？”

江抚眉手上动作不停，给大福解释道：“我确实讨厌他，也并不关心他，但是他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份对我很有用，我要做很多事情，单凭我自己会异常艰难，很多时候还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才可以，他是我复仇路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该去看看他，尽量不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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