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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群与未知（第1页）

合群与未知

北风初歇，艳阳高照。

敖溟抱着胳膊走在队伍最前头，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他侧头瞥了一眼涂山岚，又忍不住飞快地瞄了下钱锦的方向，压低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故作深沉的忧虑：

“岚姐儿，你说……咱们这次去那什麽葬魂谷，会不会是去打什麽了不得的大妖怪啊？听那三个倒霉蛋说的，邪乎得很！又是睡着丢钱又是向导失踪的！”

涂山岚步履沉稳，闻言微微蹙眉，语气带着安抚也带着思索：“北路财神大人之前传讯时提过，葬魂谷虽被列为禁地，但近千年来从未听闻有异动或强大妖物盘踞。那三位富商描述的经历，更像是一种……未知的幻境或陷阱。”

“嘿！那可不好说！”敖溟立刻反驳，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点，多少带着点儿，我见多识广的劲儿。

“就光咱们这几天经历的……”他顿了顿，眼神意有所指地再次瞟向钱锦，声音又压了下去，“哪一件放以前不是稀奇事？谁知道这葬魂谷里头，还藏着什麽鬼东西？而且……”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这一路也太安静了，不像某些人的风格啊？”

他指的当然是钱锦。自从离开北路财神行宫，踏上前往葬魂谷的路，钱锦就异常安静。甚至没怎麽打量沿途可能值钱的冰晶雪莲，这太反常了！

涂山岚和敖溟的目光都落在了队伍最後方的钱锦身上。

只见钱锦正慢悠悠地走着，脖颈上盘着那条胖乎乎的大强子。大强子舒服地把下巴搁在钱锦头顶，两只前爪抱着个比它脑袋还大的，金黄油亮的烤灵薯饼，正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金黄的碎屑簌簌往下掉。

而钱锦本人，左手拿着一个同款的烤灵薯饼，右手则时不时地从腰间一个绣着铜钱纹的精致小布袋里，掏出各种小零嘴：有裹着糖霜，酥脆喷香的坚果，有灵气氤氲，形如小鱼的果脯，还有散发着诱人甜香的蜜饯果子。

她自己吃一口，就顺手往头顶递一块给大强子。

“唔唔……老妹儿，介个好吃！比俺龙宫厨子做的强百倍！”大强子含糊不清地赞叹着，尾巴尖愉快地甩动，鳞片在雪地反光下熠熠生辉。

“是吧？慢点吃，还有呢。”钱锦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又摸出一块琥珀色的，晶莹剔透的糖块塞进大强子爪子里。

敖溟看得眼角直抽抽，终于忍不住了，几步走到钱锦身边，指着她手里的小布袋和她正往嘴里送的果脯，一脸嫌弃：“钱锦！你这……你这跟要春游去的似的！你那个宝贝收纳戒指里装的，难道都是这些玩意儿？”

他简直无法想象，一个正经修仙者，储物法宝里不装满符箓，丹药，法器，灵石，而是塞满了零嘴！

钱锦咽下嘴里的果脯，无辜地眨了眨眼：“也不全是呀。”她说着，还真把那小布袋往敖溟面前凑了凑，另一只手开始往外掏东西展示。

“喏，你看，这是我自己做的‘净尘符’，沾点水就能清洁衣物，省洗衣粉钱……这是改良的‘引火符’，生火做饭特别方便，省柴火……哦，还有这个，‘小范围隔音阵盘’，睡觉防打呼噜用的……还有……”

她掏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功能清奇，共同点是都透着一种精打细算的实用主义，以及……浓浓的烟火气。唯独没有敖溟认知中“正经修仙者”该带的战斗或修炼物资。

敖溟看得目瞪口呆，扶额道：“我的老天爷！正经修仙者出门，谁会带这些！不是该带护身符宝，疗伤圣药，补充灵力的丹药，攻击防御的法器吗？最次也得带点困阵盘，传讯玉符吧？你这……你这简直是……”他一时词穷。

“我心想，”钱锦收回她的宝贝零碎，一脸理所当然，“咱们财神殿的工作内容，理论上，这应该是全三界最安全的职位之一了吧？准备那些东西干什麽？多浪费钱啊！来，尝尝这个，我自己做的蜜渍雪莲子，可好吃了！”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一颗晶莹剔透，裹着蜜糖的莲子塞进了敖溟手里，又顺手给涂山岚也递了一把。

敖溟本想拒绝，但那清甜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犹豫了一下，带着十二万分的戒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瞬间，一股清冽甘甜，带着冰雪气息的莲子香混合着恰到好处的蜜糖甜润，在他口中爆炸开来！

口感脆嫩爽口，灵气虽不磅礴，却异常纯净温和，顺着喉咙滑下，连带着被北境寒风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都暖了几分。

“唔！”敖溟的眼睛倏地亮了，也顾不上嫌弃了，三两口就把剩下的莲子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是什麽！好好吃！”

钱锦脸上露出一些小得意，下巴微扬：“厉害吧？我自己琢磨着做的！我之前就想，哪天我要是不在财神殿干了，还有哪些事情是我真的想做的。琢磨点好吃的，好用的，说不定就是一条路呢？”

“不在财神殿？！”这下连涂山岚都惊讶了，她咽下口中同样美味的莲子，温婉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咱们这儿可是三界公认的顶级肥差，多少神仙後裔挤破脑袋想进来当个扫地仙童都难。钱师妹，你……你怎麽会有这种想法？”

敖溟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钱锦，仿佛她说的是要辞掉天帝之位去卖糖葫芦。

钱锦却只是耸耸肩，眼神清澈而坦然：“可我不把我真正想做的事情都试一遍，我怎麽知道我最想做什麽呢？在财神殿数钱固然很好，但说不定……做点心师傅，开个杂货铺，或者当个专门研究省灵石小窍门的顾问，也会很有趣啊？”

她说着，目光望向远处连绵起伏，被冰雪覆盖的陌生山脉，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对未知可能性的好奇。

“你想的……跟大家可真不太一样！”敖溟感叹道，语气复杂。钱锦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想法，让他既觉得荒谬，又隐隐有些触动。

钱锦转过头，冲着敖溟俏皮地眨了眨眼，那笑容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明媚：“你不觉得，合群有时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纯净的冰雪世界，声音轻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你看我们此刻，在一无所知的世界里，走下去才会有惊喜，不是吗？”

敖溟被她这笑容晃了一下眼。他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麽，却又无从说起……

就在这时，一直凝神观察四周的涂山岚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打断了他们：“我们好像……到了。你们看前面那个山谷，”

她指向两座陡峭的巨大雪峰之间那道深邃的缝隙，“像不像他们三个描述的那个葬魂谷？”

所有人立刻顺着岚姐儿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谷口弥漫着一种比周围更浓重，更粘稠的灰白色雾气，像是有生命的活物般缓缓流动，翻涌，将谷内的景象遮掩得严严实实。

光线在这里似乎被吞噬，谷口附近的积雪颜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感，裸露的黑色岩石嶙峋怪异，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态。

空气异常安静，连呼啸的寒风在接近谷口时都诡异地减弱，消失了。看不清谷内的情况究竟为何。

大强子停止了咀嚼，努力伸长脖子，金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谷口，鼻子还用力嗅了嗅。几息之後，它的小脸上竟露出一丝困惑和……舒适？

“哎妈呀，瞅着是挺像他们说的那个地方儿！”大强子甩了甩尾巴，语气带着点确认，“那仨人就说雾气老鼻子浓，看不清里面，黑黢黢怪吓人的。”

它又使劲吸了吸鼻子，胖乎乎的龙脸上露出一种极其享受的表情，“可……可这感觉不对劲儿啊老妹儿！他们说里面邪乎得很，可俺在这儿就觉得……通体舒畅！这从里面飘出来的气儿，俺闻着……咋感觉是贼拉纯正，贼拉舒服的灵气耶！”

大强子这截然不同的感受，让三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三个富商感受到的是邪门和恐惧，大强子这天生祥瑞的金龙感觉到的却是纯正的灵气？这反差也太大了！

涂山岚秀眉蹙得更紧，眼中警惕之色更浓：“看来，这葬魂谷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感知不同，说明其中必有古怪。光在外面猜测无用，”她深吸一口气，手中悄然掐了个更稳固的法诀，一层温润的青色光晕将四人更紧密地笼罩，“还是要进去看看才知道了。大家跟紧，注意戒备，收敛心神，不要被任何感觉迷惑。”

钱锦迅速将最後一口薯饼塞进嘴里，收好零食袋，眼神变得专注。敖溟也敛去了所有玩闹心思，体内龙气暗暗流转，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敖溟，大强子，钱锦，三人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紧接着，三人极其默契地做出了一个同步率极高的动作：

敖溟将手里最後一点蜜渍莲子飞快地丢进嘴里，腮帮子鼓起。大强子“嗷呜”一口，把爪子里剩下的小半块薯饼囫囵吞下，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钱锦则从容不迫地从袋子里摸出最後一颗糖霜坚果，精准地抛入口中，嘎嘣一声咬碎。

“走！”随着涂山岚一声轻喝，四人不再犹豫，保持着紧密的队形，一步踏入了葬魂谷那浓稠得如同实质的灰白色雾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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