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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沅芷的神力如同温暖的泉流,细致地修补着秦无炎受损的经脉,抚平他内腑的震荡。他靠在冰冷的水晶壁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那双总是带着算计或戏谑的眸子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然而,沅芷的心却无法平静。方才那混沌光柱袭来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将她拉至身後的画面,反复在她脑海中闪现。那份近乎本能的保护,与此刻掌心下他虚弱却依旧潜藏着阴寒力量的躯体,形成了尖锐的矛盾。
她究竟该相信什麽?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秦无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初时有些涣散,随即迅速聚焦,落在近在咫尺的沅芷脸上。他没有立刻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沅芷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还好吗?”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沙哑低沉许多,带着伤後的无力感。
沅芷收回探查的神力,微微颔首:“内伤不轻,但已无性命之忧,需好生调养。”她顿了顿,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方才……为何要替我挡那一下?”
秦无炎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丶带着自嘲的弧度,目光移向那已恢复平静丶却依旧遥不可及的祭坛。“本能反应罢了。”他答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後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本能反应……
又是这四个字。沅芷的心弦被狠狠拨动。她想起无情海底,他毒发时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本能”。这该死的丶不受控制的“本能”,一次次将她推向理智的边缘。
“老城主的蛊毒,”沅芷转移了话题,目光紧紧锁住他,“你之前说的话,是什麽意思?”
秦无炎重新看向她,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幽深难测。“字面意思。”他缓缓道,“有人想要老城主的命,而且是不留痕迹丶迅速毙命的那种。我下的蛊,虽控其心智,却也吊住了他一口元气,延缓了真正毒发的时机。”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若非如此,你以为他还能撑到你去发现异常?”
沅芷心头巨震!有人要杀老城主?是谁?他这麽做,难道真是……在保护老城主?这怎麽可能?
“是谁要杀他?”她追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
秦无炎却摇了摇头,牵扯到伤口,让他微微蹙眉:“现在告诉你,无异于打草惊蛇。况且……”他目光扫过四周晶莹剔透却危机四伏的水晶壁,“眼下,我们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天书的防护机制被触发,此地不宜久留。”
他说的确是实情。方才的动静太大,难保不会引来其他麻烦。而且祭坛结界正在缓慢恢复,天书暂时无法取得。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呼喊声和灵力波动!
“沅芷姑娘——!”
“秦无炎——!”
是曾书书和张小凡的声音!他们似乎找到了其他入口,正往这个方向赶来!
沅芷神色一凛,立刻站起身。不能让青云门的人看到她现在和秦无炎这般“和平共处”甚至为他疗伤的场景!那将彻底无法解释。
秦无炎也听到了动静,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因伤势而动作迟缓,额角再次渗出冷汗。
沅芷看着他艰难的模样,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呼喊声,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将他留在这里,交给青云门?还是……
几乎是没有犹豫,她俯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架起。“走!”她的声音短促而坚决。
秦无炎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配合地将一部分重量倚靠在她身上。他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带着血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丶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往那边。”他低声指引了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另一条更为隐蔽的通道,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通往秘境更深处的路径。
沅芷没有时间细想,架着他,迅速朝着他指引的方向掠去。她的神力包裹住两人,尽量隐匿气息,在错综复杂的水晶迷宫中穿梭。
身後,曾书书等人的呼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似乎已经踏入了这片平台。
“这里有打斗痕迹!”
“还有血迹!是秦无炎那妖人的!”
“沅芷姑娘不在这里,她会不会……”
议论声被远远抛在身後。
沅芷带着秦无炎,一头扎进了那条幽暗的通道。光线瞬间黯淡下来,只有通道尽头隐约传来一丝微光。
在进入通道的刹那,秦无炎靠在沅芷肩头,微微侧首,目光掠过她紧绷的侧脸和因为吃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关切,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动容。
他低声开口,气息微弱,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又欠你一次,沅芷。”
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戏谑的语调,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认真的低沉。
沅芷脚步未停,心中却因他这句看似简单的话,再次掀起了波澜。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事情——庇护一个魔教妖人,与他一同逃离同门的追捕。
可当她感受到他倚靠过来的重量,听到他带着伤痛的呼吸,回想起那不顾自身安危的一挡……她发现自己无法狠下心来将他交出去。
这条幽暗的通道,仿佛象征着他们之间愈发迷离难测的关系。前方是未知的出路,身後是已然破碎的信任。而她,正携着这个浑身是谜丶亦正亦邪的男人,一步步走向更加无法预知的未来。
天书的秘密,老城主中毒的真相,以及他们之间这理不清剪还乱的情丝……所有的一切,都等待着在光明重现之时,被彻底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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