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书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山雨（第1页）

山雨

这场冬猎终是在诡谲云涌的平静中收场。

皇室的仪仗蜿蜒如龙，声势浩大地自西北猎场行向皇城。轿辇仍旧奢华，只不过比起去时喧嚣期盼，这归途显得格外沉闷而压抑。尤其天子銮驾始终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寒意中，随行臣子与王公便也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放声喧哗，生怕惊扰了那顶云纱软轿。

自那夜受惊，狐仙便昏睡不醒。慕容瑾抛下了所有礼数，几乎终日守在那轿辇之中，无时无刻不在以精纯龙气为狐仙梳理经脉，压制那因阵法反噬而越发躁动的魔毒。然而，那龙气入了狐仙之体，却宛若流进无底深渊，任慕容瑾再如何奉献，也徒劳无功。

那阵虽停，可云舒本源及心脉早已于魔毒侵蚀下受损严重，又遭了那般剧烈之“反噬”，龙气的安抚效果大不如前。

睡梦中，云舒仍日夜遭受噬心之痛。他的肌肤愈发透明，似乎整个人已变作一脆弱的琉璃摆件，稍有不慎便会破碎丶消失。他每一次细微的蹙眉，或是痛苦之下无意识的嘤咛，都引来慕容瑾更轻柔的动作丶更为急切的龙气渡入。

期间，国师曾数次求见天子，却都被近侍拒之门外。

“陛下有令，狐仙大人苏醒前，禁止任何人打扰。国师大人，请回吧。”

每次听了这冰冷而绝情的圣旨，柳青皆会在轿外静立片刻，像与慕容瑾较劲。最终，也总会以国师无声退却告终，其态度恭谦而诚恳，唯那袖间嘶鸣，泄出几分不甘。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冬猎前的模样……不，要比那时更为安宁。

漪兰殿内暖意更甚，殿外禁军守卫更为森严。哪怕金珠前往御膳房归来，也需得受三轮盘查，所带回的吃食，也须得先交由太医试毒，确认无误方允其为狐仙送去。慕容瑾停留漪兰殿的时间也愈发长了。如今，他几乎将养心殿丶御书房的所有奏折文书，都搬入漪兰殿偏殿处理，只为时刻感受主殿内，云舒的气息是否安稳。

纵回宫第二日便醒了半刻，又在漪兰殿养了几日，云舒却仍旧虚弱昏沉。一日内大半时间，他都在浑噩昏睡。偶然醒来，他也恹恹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唯有慕容瑾入殿探望陪伴，他才一展笑颜，能与慕容瑾谈上几句。

“小雪，喝药了。”

“嗯。”

慕容瑾喂的汤药，他乖巧喝下；慕容瑾渡来的龙气，他全然接受；慕容瑾抱着他诉说朝堂趣事，他偶尔被逗得轻笑两声。但很快，他又会在慕容瑾温暖的怀抱中沉睡，任风雨再大，也无法醒来。

他宛若一株失去活力与生气的藤蔓，唯有依附在慕容瑾身上，才能勉强支撑。

但没了汲取力量的阵法，云舒体内残馀仙元，正缓慢地修复着妖力透支与破阵所带来的反噬。而那日与墨翊珩短暂地神识相接，更令他衰落的心跳注入几分活力与安慰。

深夜，慕容瑾终于因为连日处理政务丶身心极端疲惫而陷入沉眠。他伏在榻边，双手仍紧握云舒冰凉指尖。

慕容瑾眉头紧锁，显然堕入了梦魇之中。

正此时，云舒缓缓睁开眼。空洞无神的目光投向殿顶，九尾却有生命般包裹住难得脆弱的帝王，轻轻拍抚。慕容瑾似有所感，立刻手脚并用缠了上来，抱着云舒蜷成一团。

“母妃……别丢下我……”

“冷……小狐狸别怕……挤在一起，就……不冷了……”

“皇兄……别过来……”

“小雪……我不想死……求你……别抛弃阿瑾……救我……”

“好冷……好冷……”

轻叹一声，云舒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一下下顺着慕容瑾散乱的长发，垂眸低语：“不冷。阿瑾是天子，此刻正宿于漪兰殿，殿内地龙烧着，像春天一样暖……我从未想过抛下阿瑾，可如今……是你先抛下小雪的。”

那便别怪他在结束後抽身离去，不复相见了。

不知慕容瑾听进去多少，抑或只是那梦消散无踪。人皇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分明是万人敬仰的天子，却在今夜抖得如惊弓之鸟，稍有“失去”的风吹草动，便呜咽着乱蹭。唯有当云舒被紧紧地锁在怀里，才能稍微安心。

罢了。

云舒又叹一声，随他去了。

边哄孩子，他边分神递出缕神识。狐仙神识悄无声息，绕开慕容瑾和禁军丶越过层峦叠嶂的山水丶躲过柳青的眼线，直抵魔域。

与漪兰殿的沉寂不同，魔宫之内，弥漫着某种压抑的亢奋。新任魔尊的心情，近日来属实好得过分，连带着叫阖宫上下都觉得莫名其妙。

墨翊珩几乎是数着时辰过的每一日。他并未再度贸然行动，也未滥用药物恢复功力。相反，他不再嫌弃巫樱啰嗦，分外耐心地调理着身体。在梳理体内紊乱的魔气之馀，他也恪尽职守地处理着魔族内部积压的大小事务，叫司礼的那位十分欣慰——前些时日魔尊不在，所有政务都由他先行检索批注。连月下来，司礼大人累得几乎魔体透支，猝死在岗位上。眼下，他跟墨翊珩请了长假，天南海北度假去了。

“叩丶叩。”

夜修罗象征性敲了敲殿门，呈上一枚玉简来。

“尊上，那名国师——柳青的背景。”他落了座，机械性地汇报，“他原名柳知君，出身南境荒村，後随父母北上避祸，百年内不知所踪。再现世时，他更名为柳青，後不久以‘青冥先生’为号，凭借一手能通阴阳丶观天象丶控邪蛊的妖术，于帝都崭露头角。後经数年，因预言出一场百年难见之天下大旱丶救万民于旱灾饥荒之中，而受到人皇赏识。约二百年前，其应召入宫，多年积累之下坐上国师之位。”

玉简中，还收录了几处可能与柳青相关丶灵脉异常之地。

夜修罗指了其中一处，再道：“此便为其所测大旱中心。经回传讯息称，此地方圆百里之内，地底水脉枯竭丶灵气衰微且奇声阵阵。深入探查，则见洞xue河道爬满毒虫，皆贪婪啃食灵脉源头。若非入者及时抽身，怕是连他一身魔气也得散于其中，不见天日。故此，属下斗胆揣测，当年那场天灾，实乃柳青自导自演之人祸而已。”

墨翊珩眸光深沉，只问：“与云华恩怨？”

夜修罗打了个响指，侍立在外的小卒即刻恭敬入内，呈上一份云华外门弟子简讯，便又垂首退去。司书翻开标记页，抚平递于魔尊。继续道：“经核实，柳知君北上至更名再现的百年间，曾随父母前往云华。”

泛黄的简讯上，特地以朱砂圈出两个人名。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