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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想起当年风光之时,张庆心下又叹:世道变了。两个客人却都恭维:“是个孝顺孩子。”姓高的那个还半开玩笑地扬眉:“我家那臭小子可没令爱懂事,不如我们两家做个儿女亲家?”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姐妹穆青云闹了一场,倒是仿佛结束了张青青在张家的小透明状态。她和于妈妈才回西院,还没进门,张秀秀便到了。这姑娘可没长什么‘恶毒女配’该有的脸,细眉细眼,樱桃小口,半旧的衣裳被她穿得齐齐整整,连袖口的补丁也补得漂亮。一路朝她走来,莲步轻移,很有小家碧玉的气质。张秀秀一过来,很自然地拉了穆青云的手,递给她一瓶药酒。“这几天母亲不舒服,我也不好多打扰,昨日见报纸上刊载了这个宋氏出的毛鸡药酒,据说女子喝了甚补,让母亲也试试。”穆青云客客气气地含笑应下。寒暄了半刻钟,不长不短,张秀秀就很是识趣地告辞离开,丝毫不招人烦。而且,穆青云暴打的张慎怎么说也是她亲哥,虽然不同母,但大房只有这兄妹二人了,平日也算亲近。张秀秀却只字不提,就好似没有这回事。于妈妈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穆青云,很有些羡慕。“二小姐和她哥哥感情好,还就是不一样,外家也靠谱,将来前程坏不了,一定能找个好婆家。”穆青云莞尔,也不去驳。以前张青青每听到这个,都有些生气。张秀秀离了小院,也驻足回望了眼,心道,青青好像是长大了,就是仍傻得很。她这么和老爷闹,能闹出什么好处?更别说她居然还动手打大哥,身为女子,将来能倚靠的,到底是家里的男人。张秀秀心里有些急迫,她十六岁了,到了成亲的年岁。邻居家馨儿姐姐去年便嫁出去,嫁了个小商人家的庶子。那家乱得很,一点规矩都没有,谁家的小老婆能和正妻一样?他们这些商人家就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放,莺莺燕燕一大堆。嫁去不过一年,馨儿姐姐就老了七八岁的模样。张秀秀可不愿意自己也这般让父亲给嫁出去,都不知对方几个鼻子几只眼。她父亲的性子,她也是清楚的,一门心思只读他的书,对儿女事,何曾上过心?说到底啊,人还是要靠自己。如今和以前不一样,张秀秀经常借着去买花钿的工夫,买张报纸回来藏着看。报纸上说,明国如今许女子出去上学读书,还能做官,提倡婚姻自由。张秀秀看不太懂,对什么婚姻自由也不以为然,不过从中到瞧出一桩好处来。过去,男女婚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结亲,是两家结亲,讲究门当户对。但真要门当户对,她能嫁什么人?穷秀才?小地主?小商人?别管是什么人,总归也只能过和馨儿姐姐差不多的日子。现在却不同,张秀秀知道自己长得好,她也在力所能及之下,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体面,她还能识字,能算术。她现在就动了念头,家里父亲不管事,大哥实有些纨绔,身边狐朋狗友多,却无良人,也不知她自己能否为自己谋划一二?一墙之隔,大房的张蓉蓉同样知道了隔壁发生的事,却同母亲笑道:“张青青今天到有了点小脾气,正该如此,整日窝窝囊囊,稀里湖涂,别人只会欺负你。”“这本就是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世道,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负我。”她娘尹氏搁下手里的针线,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青青到底年纪小,手段不够,若换了阿娘,不会明刀明枪地直接打人。”“对付张悟和张慎那样的蠢物,有一百种法子让他们再翻不了身。”“而且打一顿有什么用,一点皮肉伤,真有能耐,该斩草除根。”“不过,张慎怎么也算你哥,一会儿去给他煮碗面吃,面上的情,还是要做。”尹氏眉眼温柔。外人看她们娘俩说话,必是觉得温馨得很,谁也想不到两个人的话里藏了什么刀剑。张蓉蓉叹了口气:“知道了。”她实不耐烦去应付张慎。张慎老觉得自己是张家大房长子,大房唯一的男丁,所以大房的东西都是他的。可他也不想想,家里还存下来的家底,全是自家母亲多年持家有道,筹谋得来。别说她爹已经死了七年,就是还活着,也别想抠一点家产给外头女人生的小崽子。这边母女俩叙话,被嫌不够有手段的穆青云,替刘神医提着药箱,送他老人家出门,顺便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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