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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若梦 闻子川陷在梦里怎麽也醒不（第2页）

巫玟朝向内侧，并不想理他。

“你好好休息吧，我叫时骋，你有事可以喊我……”男人走到门边，仿佛不舍得离开，“如果你难过，需要人陪，也可以喊我……”

巫玟没有出声，眼泪却簌簌而下，浸湿了枕头。

没过多久，时骋又来了，他带来了大夫，给巫玟看伤。

时骋忙前忙後地替他取药煎药，内服的药好说，喂到嘴边，巫玟会喝，但敷外伤的药就难了，他不愿被人碰，时骋也不能强迫他。

夜阑人静之时，时骋捧着调好的药膏，打算再劝他试试。

他曾听阿莽的部下说，将军抓了个碑灵巫族的族长，身份高贵，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神明，如今被抓了还不是和常人一个样。

或许巫玟仍在自矜于身份吧，时骋扯了块白布，蒙上眼睛，对他说：“我保证什麽都看不见，让我给你上药，行吗？”

破天荒的，巫玟终于开了口：“你来吧。”

他的嗓子被炭火烧坏了，原本念段颂词都能招来少女爱慕的嗓音，如今却像耄耋老者，嘶哑又浑浊。

时骋心疼他，又不敢耽误，于是小心地摸索着他的伤口，认真地上药。

到了最难以啓齿的地方，时骋的手指才触到他，便引发了一阵恐惧的战栗。

他不敢继续了，纠结之际却再次听见巫玟说：“你来吧。”

时骋暗骂了一万句，阿莽那帮狗娘养的，真是畜生！

好在人已经被他宰了，淮乡能安宁一段日子，这位小族长也可安心养伤。

在时骋亲力亲为的悉心照顾下，一个月以後，巫玟终于可以下床行走。

原来，这里是两国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庄，住着两百多个平民百姓，比碑灵巫族的人数还要少一些。

时骋告诉他，两国交战，遭殃的是百姓，今天这个抢，明天那个抢，种多少粮食都不够吃。

巫玟仍然不爱说话，折一杆枯枝在雪地里写：“你为什麽来？”

时骋摇摇头，苦笑道：“这说来话就长了。我父亲是南边朝廷的人，他主战不主和，得罪了权贵，被下狱处死。为了保住母亲和我，他托旧部送走我们，半路上母亲得了场病，也死了。现在只剩我，带着不肯屈服于朝廷的旧部，茍活着。”

巫玟又写：“你与阿莽，什麽仇？”

时骋回答说：“淮乡贫瘠，自交战以来，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的多是妇女老幼。敌军不大看得上这块地方，偏只有阿莽，说这一带有好玉矿，想找着玉矿再去向朝廷请功。他驻守在这一年多，粮食不够就来抢吃的，时不时还要抓女人回去充当姬妾，百姓们都怕了，只能迁到一起住。我们在村外设了岗哨，不种地的小孩都被我抓来练兵，有时我们还能反打回去，叫阿莽再不敢胡作非为！”

巫玟明白了，他被抓的那天，正是时骋偷袭的绝佳机会，他杀了阿莽，百姓们终于得救了。

“很辛苦吧？”他停了一停，又写着，“大英雄。”

“什麽？我不……”时骋顿时红了脸，虽然那一战人人都夸他英勇，但怎麽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巫族族长竟会用这样的溢美之词。

见他呆呆傻傻的模样，巫玟忽然笑了，一时春水化冻，漫山遍野都开满了花。

又过了几天，时骋将巫玟带到了另一处民居，当时遭阿莽俘虏的碑灵族人也被救了回来，他们伤得比巫玟重，养了许久才勉强恢复。

“对不起，”时骋盯着地面，惋惜道，“有几位伤得太重，没救回来。”

巫玟没有怪他，只抱着唯一幸存的巫女，哭喊着“阿姑”。

阿姑抚摸着他的头发：“阿玟，你是族长，你母亲在天上，也望你坚强。”

待碑灵族人养好伤，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也是在这时，时骋才明白，巫族与常人究竟有什麽不同。

族长巫玟比自己约略还小几岁，却几乎识得所有的花草与飞禽走兽；他们会制作机关，用很少的人就能搬很重的东西；他们还会调一种香，放在上风位置，失散的族人会循着味道，来与他们汇合。

时骋看得入迷时，会想把这些都带回朝廷，以官家的力量，推行天下，让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

可惜父亲的冤屈未解，他没有办法再回到朝廷。

“时骋，我要走了。”来与他道别时，巫玟穿回了族长服饰，白袍赤纹丶长裙曳地，身後追随着数百巫族。

时骋记得巫玟提过，巫族世代隐居，常人不能轻易找到他们。

阿莽无意间发现了玉矿，证明了原聚居地已经不安全，他们之後会迁居到更隐蔽的地方去。

“你们要去哪？我以後，还能去看你吗？”他承认，他有点着急，明明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母亲，他不应该再那麽害怕分离的。

“此番族人元气大伤，或许不想被打扰。”巫玟话说得委婉。

“好，你多保重……”时骋转过身，“对不起，我不想看着你走。”

其实，他没告诉巫玟，阿莽死後，村子也不需要保护了，他打算带着人去与朝廷的兵马汇合，若能立下战功，就给父亲翻案。

但他们要分开了，告不告诉他也已经不重要了。

时骋努力消解着满怀的情绪，克制住想要挽留他的冲动，直到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他转过身，巫族已经消失不见，而手里握着的，是一枚质地温润丶晶莹通透的同心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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