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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则同穴 山中雾起就是我回来看你（第2页）

相处得时间越久，时骋就越感佩于巫玟的渊博和百折不挠的品性，自身虽有微志未展，却也心甘情愿做他的跟班。

过大散关之时，时骋破例喝了许多酒，趁着醉意，上城墙舞了回剑。

多年不练，动作虽已生疏，但衣袍于劲风中猎猎舞动的模样，晃眼间竟又是那位游走于边关的将军少年。

巫玟问他：“既心中有憾，为何不去从军？”

时骋反问：“你可愿陪我从军？”

巫玟摇头：“我有未竟之事，不会就此停下。”

时骋便说：“我想要的不多，能伴你左右，今生已无憾。”

光阴荏苒而逝，如那位老伯所说，世道并不太平。

先是北方朝廷被更北边的部族所灭，新的领袖可不管什麽南北和盟，一路挥军南下，养尊处优的南方朝廷在他们眼中与一块肥肉没什麽区别。

巫玟和时骋没有依仗任何一方势力，始终游离在时局衍变的主线之外。

相比于出将入相，他们更愿意用医术丶机关术和哲理来帮助平民，虽然获得赞誉和称颂并不少，甚至出现了追随者，但他们也没有据此成立任何教派。

时骋在行伍时曾受过伤，到了五十岁这年，已经不大走得动了。

巫玟萌生了带他回龙脊山的想法，族中医药齐备，至少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巫婧将族中打理得井井有条，知道他们要回来，便亲自下山迎接。

龙脊山依旧险峻无比，巫玟怕时骋不好走，巫婧却说无妨，她已命人在群山之中搭建了许多辅助行路的大型机关。

乘坐索道山车，于半空中滑行时，时骋的心情还很好，觉得这玩意儿新奇又有趣。

可当他一回头，瞥见巫婧眼角的细纹时，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老了。

巫婧告诉巫玟，巫族聚居地的范围扩大了不少，人数也比当年翻了好几番。

还有，阿姑虽然过世了，却留下了开凿山体丶修建墓园的图纸，说巫族虽然离开了碑灵故地，但龙脊山同样是他们最为珍爱的家园。

先族长巫玟于危急存亡之际，担下重任，百年後宜葬入主墓，世代享祀。

生前身後的东西，巫玟从前不在意，而今就更不在意了。

只是时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调制了各种各样的药，包括自己的血，也起不到什麽效果。

巫玟疯了一般，翻找着最原始的丶巫神时代的通灵咒语，而後不眠不休地在祭台之上，祈求着神明的垂怜。

而时骋只是安慰他，生死有命，世事无常，凡人与天争，哪里争得过？

“阿玟啊，我这一生过得很好……乱世中，常人自保已属不易，而我，有爱人有族人，还做了很多丶很多有意义的事……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你。你爱把事儿藏心里，我走了，你得多难过啊！我许你哭一场，哭一场就放下吧，好吗？”

巫玟悲伤得近乎失语，唯有眼泪止不住地流。

时骋离开在一个冬雪初落的日子，那天他精神不错，非要出门去看雪，结果才到屋後梅树下就走不动了。

巫玟抱着他，两人依偎着坐下，时骋折过一丛梅枝，递了过去。

“啊呀，好怀念那时候，你在雪地里写字给我看啊。”时骋笑着说。

“我写了什麽？”巫玟是医者，曾见过无数人生命的终结，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再写一遍，再写给我看吧？”时骋才不相信，他会忘了。

巫玟接过梅枝，慢慢地写，仿佛只要他不写完，时骋就会一直等着看。

升起的太阳消融了冰雪，山中竟起了一层茫茫大雾，如梦亦如幻。

时骋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他与巫玟十指相扣，喃喃低语：“山中雾起，就是我回来看你，你要记得，带我回家啊……”

巫婧在梅树下找到他们时，先族长竟事先服过毒药，二人已相拥故去。

族人擡来棺椁，将他们一同送入主墓，同xue而葬，并依族长之仪世代祭奠。

天渐渐亮了，岩石的缝隙里漏进了光，墓道中虽然昏暗，却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

闻子川醒来时，流了满脸的泪，就说做演员的，共情力太强也不好，分明只是个光怪陆离的梦，却委实让他伤了一晚上心。

他披着程斯宙的外套坐起来，打亮手电筒，发现他正在不远处“面壁”。

“宙哥，你发现什麽了？”闻子川问了一声。

“壁画。”程斯宙转身，指了指两侧的墙壁，“全都有壁画。”

不仅是壁画，而且是一千多年以前的彩绘壁画，但主要画面都绘在高处，混合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实在没办法在这麽昏暗的情况下看清。

“画了些什麽？”闻子川只好依赖于程斯宙的眼睛。

“白袍丶赤纹丶祭台，应该是巫族的族长？旁边那位，是位将军？”程斯宙眯起眼睛，试图再看得清楚些。

是巫玟和时骋。

壁画与梦境重叠，闻子川全想起来了。

梦中的时骋与程斯宙长得一模一样，他跟随巫玟，经历过一次时骋的死亡。

“宙哥。”他跑过去，从背後紧紧抱住程斯宙，既怕自己仍在梦中，又怕程斯宙会像时骋离开巫玟一样，离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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