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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牛以为闻小冬说的朋友是王亮,那滑头小子不是好东西,每次把小冬使唤的团团转,然后拿几个瓶子就打发了,偏偏闻小冬是真傻,看不出来。
“小冬,别跟你亮子哥玩,大牛哥可以陪你玩啊。”
“不是亮子哥。”闻小冬摇摇脑袋。他不知道下午那个漂亮男生叫什么,小脸上苦兮兮的,半天蹦一个词儿。
“大牛哥,漂亮车,漂亮朋友,新来的!”
这么一说,王大牛就听明白了。村里人都知道,陈保民有个非常了不得的妹夫,听说时锦誉在大城市里开公司,这回是把儿子送到乡下舅舅家磨练,说什么男孩子要吃吃苦。
村里人都是农民,每天睁眼就是吃苦,想不明白有钱人的想法,但男孩子吃点苦也对。
“小冬想跟他交朋友?”
“嗯!”
闻小冬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百元大钞,跟献宝似的给王大牛看,崭新的粉红票子给大牛吓一跳。生怕闻小冬被王亮教唆着走了什么歪路,他压低声音紧张道:
“小冬,你哪来的?!”
闻小冬傻傻地说:“漂亮朋友,擦车,钱。”
王大牛落后的观念被颠覆,他每天走街串巷,吆喝,分类,风里来雨里去的蹬三轮一个月也才挣百来块零碎毛票。
“这钱可不敢瞎显摆。”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咂咂嘴,眼底只有最纯朴的善良,他用粗糙的手指比划着。
“小冬,揣兜里拿回家去,让你奶奶保管,千万别让你亮子哥那个二流子看见了,明白吗?”
大牛哥说的句子太长了,闻小冬只是本能地点头,更多时候点头不代表明白,是唯一能给的回应。
太阳偏西。
闻小冬突然急匆匆地站起身,手指着屋子后边的小山,他满脸焦急,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回,回家。”
“太阳走了,黑了。”
他每天出门,奶奶都会嘱咐一遍,太阳到小山那个位置,就代表要回家了,不然奶奶会生气。他不想让奶奶生气。
王大牛拍拍他屁股上的灰,让跑慢点儿。
闻小冬的家在村子最深的地方,要爬一小段上坡山路。几间土胚房,墙是泥巴糊的,年月久了,墙上裂出很多深浅不一的缝。
“奶奶!”
“小冬回来啦!”
屋子里只悬挂着一盏十五瓦的灯泡,钨丝烧的暗哑,勉强驱散一小片旧黑暗。
闻小冬推开掉了漆的木门,闻奶奶就坐在灯下,佝偻着背,鼻梁上架着一副用线缠了又缠的老花镜。枯瘦的手指捏着针线,就着那点可怜的光亮穿针引线。
“回来啦。”
闻奶奶声音干涩而沙哑,“饿坏了吧,饭在桌子上,快去吃。”
角落的旧方桌上扣着一个洋瓷碗,旁边摆着一双筷子,小冬嗯了一声,端着碗就扒拉起来。简单的饭菜,但他吃的很香。
闻奶奶放下手里的活计,看着他吃,小冬很乖很听话,看起来跟村子里那些健全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可她知道不是。
闻奶奶低下头,重新拿起针线,仿佛缝的不是邻居们送来的衣服,而是她百年之后,乖孙儿可能挨冻受饿的日子。
小冬吃完饭跑进厨房洗碗,听见奶奶在外头喊他:
“小冬,把衣服给你陈叔叔送过去。”
这是闻小冬最擅长的活儿。他像小旋风似的,抱着衣服噔噔噔跑到陈保民家门口,然后就看见下午车里的漂亮男孩,站在院子里黄瓜架旁边的。
闻小冬呆愣地站了会儿,才看见王建国跟王亮都在,这一小截路推车上不来,米面都要靠人扛。
“小冬,站在门口干嘛,快进去!”
陈保民肩膀上扛着袋大米。闻小冬怕挡着路,赶紧跑进院子里,怯生生地偷看下午车里的漂亮男生。
“真是谢谢小冬。”陈保民将大米放在地上,接过闻小冬手里的衣服,转头拉着时隐舟的胳膊,介绍道:
“小舟啊,舅舅给你介绍一下,他叫闻小冬,就住在我们前面,算起来小冬还比你大一岁呢,你该喊哥哥。”
时隐舟皱眉抽回自己的胳膊,转头冷淡地看了闻小冬一眼。
在时隐舟的目光下,闻小冬慢慢地脸红了,他学着老师教他们书本上的方式,嗫喏着用极小的声音打招呼:
“小,小舟,你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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