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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拳爱子心
烛影在太子宁晏清苍白的脸上摇曳,将他眼底惊惧映照得更加分明,紧攥着一封无署名的密函,薄纸却似有千钧重,几乎要嵌入掌心。
信上字迹不清的写着:「陛下昨夜清醒片刻,闻太子处事优柔反复,叹曰:此子心性,远逊其弟之果决,恐难承社稷之重。侍疾时,雍王殿下进呈北境军报,条理分明,陛下甚慰,言晏礼类朕当年…」
“荒唐!”
他将那信纸缓缓按在冰冷的紫檀案面上,指尖微微颤抖,他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在狭窄的书架间踱了两步,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受伤之兽。
“父皇怎会.....”他喃喃,“孤监国以来,夙兴夜寐。明珠闯下那般祸事,孤顶着满朝非议将她召回庇护于宫中,已是极限,他们还要孤如何自处?”
陈詹事垂手肃立,眉心的川字纹深得如同刀刻。
他避开太子绝望的眼神,声音低沉:“殿下,此信来路不明,笔迹可仿,言语更是诛心。陛下龙体欠安,神思未必清明,岂会轻易……”
他顿了顿,终究没有吐出“易储”二字。
“此乃离间,殿下切莫中计。”
“离间?”太子猛地停步,“若非父皇真有此意,雍王何至于此?除夕夜宴他敢当衆驳斥孤,如今连父皇口谕都敢捏造!下一步呢?”
一股夹杂着怨愤的浊气堵在胸口,他目光扫过案头那成山的奏折,无论他怎麽做,都不得衆人满意。
雍王添乱,群臣掣肘,父皇也想易储吗?
他伸手,近乎疲惫地将它们拂落在地,纸页无声散开。
“若非明州,若非她……”
陈詹事看着太子强撑的脊背下难以掩饰的虚弱,心沉到了谷底,不过如此波折,太子就这般失态,倘若果真有大事发生,太子当如何自处?
东宫的风雨,从未停歇。
另一侧,雍王府并不平静。
帘幕隔绝了所有光亮与声响,唯有烛火在石壁上投下幢幢鬼影,空气里檀香浓郁,却驱不散那惶惶野心。
雍王宁晏礼背对着门,负手立于巨大的南朝疆域图前。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北境那片辽阔而苦寒的土地,最终稳稳地按在河朔三镇的朱砂印记上。
背影挺拔,纹丝不动,只有烛光在他肩头跳跃。
“凭什麽?”低沉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
“论决断,论手腕,论才学能力,本王哪一点逊色于那个优柔寡断的东宫之主?”
“就因为他生在了椒房殿?这天下,就该是他的囊中之物?而我宁晏礼,生来就注定是他脚下的石阶,是他登顶路上的垫脚石?”
“殿下乃真正人中龙凤,必会取太子而代之,称霸天下。”赵先生道。
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扫过垂手侍立的心腹谋士赵先生与两名死士头领。
“父皇躺在病榻上,看似放手,实则冷眼旁观。”宁晏礼的语调毫无波澜。
“他在用本王这把刀,去磨他那块不成器的璞玉。等太子被磨得稍有人形,或是老头子自觉大限将至,要为他铺路之时……”
他略一停顿,目光落在赵先生脸上,“本王这块磨刀石也就没用了,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皇家,这就是我的好父皇。”
“殿下断不会束手就擒,为人鱼肉。”赵先生阴恻恻的道。
密室静得能听到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本王不想死,那就让别人去死吧。”他向前一步,烛光终于照亮他整张脸,那平静下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父皇一旦身体好了,能亲政了,再过几年这位子就能稳当当的传给太子了,所以,父皇不能好,他最好永远躺在病榻上。”
“殿下,蛊惑太子的人员早已安排好,您放心。”赵先生补充道。
他的手指再次点在地图上的“河朔三镇”。
“去请北朔王子拓跋弘。就说,本王有桩关乎北朔万世之基的大买卖,要与他面谈。”
雍王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告诉他,若他肯在本王必要之际,借五千北朔铁骑助本王一臂之力。”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事成之後,这河朔三镇,便是本王送予北朔友邦的诚意,我南朝亦助北朔吞并西羌。”
赵先生眼皮猛地一跳,虽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割让河朔三镇,一股寒气依旧从脚底直窜头顶,早知这位野心勃勃,却不料竟到了这种地步。
这是彻彻底底的卖国……
但他深知,此刻的雍王,已无退路。
他深深垂下头,掩去眼中所有情绪:“是,属下即刻去办。”
雍王府的波折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涟漪,传到了雪晗殿。
这中间,不难猜想,有拓跋弘的手笔。
夜已深,雪晗殿的宫灯次第亮起。
宁令仪专注的侧脸上柔和的光晕,让她美的令人屏住呼吸。她正对着一卷农书出神,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页,思绪却已飞越宫墙,落在明州那片新绿的田野上,沈清砚笔下的生机,苏轻帆描绘的市井烟火,是她心头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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