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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楼（第3页）

如今，再无人敢轻视五十楼里的任何一位女子。

那些曾想通过娶她们之一来牟利的人，发现此路不通。她们若真想嫁人，五十楼便是她们最强大的娘家，聘礼丶婚约丶乃至婚後生活，都有姐妹帮着把关，绝不容夫家轻慢，胆敢欺辱了，她们就能打上门去，接姐妹回家，还要狠狠治罪。

而每年那个推荐入京的名额，更是成了全城瞩目的焦点。

起初，还有不少人想走门路，将自己的妻女塞进去。但五十楼衆人很快设立了严格的考核机制——需品性端良，需勤奋好学，需家庭和睦，支持女子上进，还需通过五十楼组织的公开考评。

机制一出，投机者铩羽而归。

而五十楼秉公行事丶不徇私情的名声，却渐渐传开，她们推荐出去的女子，起初官职不高，但个个勤勉踏实，在京中渐渐站稳脚跟，在周映雪的带领下，开始推行女子学习，女子为官的政策。

鄯善城的百姓，开始真正信任甚至依赖这五十位女子。

她们不再是“走了运的歌姬”，而是受人尊敬的“女先生”丶“女官员”丶“女老板”，她们公平公正，愿意听老百姓说话，她们会好好办事，为了这个城，她们付出了很多努力。

因着宁令仪免去十年赋税的恩典，加之五十楼带来的名声与商机，越来越多的百姓和商队涌入鄯善城。

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昔日的边陲小城，已扩张数倍，人口增至二十馀万，商贾云集，街市繁华，成了西疆首屈一指的大城，连接东西的要冲。

又是一年。

到了暨海女跳崖那日。

暨代玉早早起身，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她如今已是鄯善城举足轻重的人物，眉宇间多了干练与威严，但此刻，眼神里却只有哀思。

五十楼中，尚有三十馀人未曾婚嫁或选择留在楼中，她们默契地备好香烛祭品，随着暨代玉，一行人骑着马，出了城，走向那片熟悉的赤色悬崖。

崖边风依旧很大，吹得人衣袂翻飞。

她们早已在此处为暨海女立了一座碑，没有过多的雕饰，只刻了“暨海夫人”四个字。

衆人默默摆好祭品，点燃香烛。

青烟袅袅，融入苍茫天地。

暨代玉站在碑前，望着深不见底的峡谷，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她努力回想，记忆中那个明艳张扬丶时常与她们争宠丶在巴尔汗面前打骂排挤她们的暨海女，面容竟有些模糊了。

那些争风吃醋的细节，那些暗地里的较劲，如今想来，竟像是隔着一层浓雾，不甚真切。

她曾经是恨过暨海女的，恨她夺走了老爷大部分的宠爱，恨她让自己和其他姐妹活得更加艰难，恨到诅咒她被巴尔汗老爷打死。

可如今，那些恨意早已烟消云散。

她只记得那个混乱的时候，暨海女提着滴血的刀，闯进她们拥挤的住处，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的神情。

她将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扔到她们面前，声音又脆又亮：“巴尔汗那个老东西被我宰了！这些钱你们分了！跟着周映雪，赶紧走！”

有人吓傻了，不敢动。

暨海女柳眉倒竖，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留着命等着被下一个巴尔汗打死吗？拿着钱，快滚！真是又丑又笨！”

她推搡着，催促着，将她们赶出了那个魔窟。

那是暨代玉最後一次见到暨海女。

如今，她们都还活着，活成了受人尊敬的模样，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甚至能影响许多人的命运。

可暨海女，却从这悬崖跳下，已有十年之久。

风吹过，带来远处沙砾滚动的声音，像是呜咽。

暨代玉跪了下来，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身後，三十馀名女子，齐齐跪倒，哽咽声在风中飘散。

远处的鄯善城，在阳光下，轮廓清晰，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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