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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令瑶总带着各种吃用,絮絮叨叨说着朝中趣事:“姐姐,姐夫,这是江南新贡的茶叶,我特意带了些来。朝中那几个老臣,今日又为漕运之事吵得不可开交,真是没一日消停。”
拓跋弘默默为她斟茶,宁令仪则笑着摇头:“既已交给你,便是你的事了。”
王猛子依旧看他不甚顺眼,却总会扛来北朔的整羊送他,嘴里嘟囔着:“别饿着我们陛下。这羊是草原上最好的品种,肉质鲜嫩,你好好做给陛下吃。”
“我会的。”拓跋弘接过羊,平静回应。
“陛下近来气色不错,”王猛子转向宁令仪,语气立刻柔和了许多,“比在宫里时好多了。”
宁令仪轻笑:“乡间空气好,也清净。”
苏轻帆来时,多是安静的,陪着宁令仪说说话,看看庄稼。
“这片麦子长势很好,”苏轻帆站在田埂上说,“比去年收成应该会更好。”
“是他照看得用心。”宁令仪望向正在不远处浇水的拓跋弘。
苏轻帆点点头,温和一笑:“这样很好,陛下。”
这远离庙堂亲近泥土的日子,竟如水般平静地流淌下去。
直到那日清晨,他亲眼看见她扶着田埂,咳出一大口鲜血,殷红刺目,她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他心中剧震,瞬间明了。
是了,她终究只是个女子,血肉之躯,如何经得起十年征战的风霜刀剑,又如何扛得住二十载帝王生涯的呕心沥血?
她的寿数,早已被透支殆尽了。
她走的那一天,他本来一直守在她的病榻前。
看着她气息渐渐微弱,最终停止,他一时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唤了人,来宫人丶太医丶臣子……
人们涌入,将她擡走,再也没有送回来。
他再也没有见到她。
直到葬礼上,他穿着皇夫的礼服,站在哀恸的人群中,看着那具沉重的棺椁,只觉得格格不入。
她不是他的妻吗?
所有人都在为失去一位圣君而痛哭,而他这个皇夫,这个她名义上最亲近的人,却像个局外的异类,连悲伤都显得不合时宜。
她走了,他仿佛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没人再管他,甚至当他悄然离开京城,一路向北,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草原,也无人阻拦,无人问询。
他骑着马,走在曾经熟悉的草原上,看着蓝天白云,毡房牛羊,听着牧人唱着古老的歌谣。
这里的人们生活安宁,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他们谈论着太初皇帝和皇夫的仁政,言语间满是感激。
这里很好,却也很陌生。
他记忆中的金戈铁马丶部落纷争丶奴隶悲歌,都已模糊远去,他不再是那个能决定这片草原命运的可汗,甚至连一个归来的游子都算不上。
他最终,还是调转马头,回到了京西的归田园。
只有这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残留着那段如同寻常夫妻般的温暖时光,他在他们一起劳作过的田地里继续耕种,住在她最後岁月居住的茅屋里,日复一日。
在他闭上眼睛之前,他望着窗外那片他们共同耕耘过的土地,心中反复盘旋着那个问题:他爱宁令仪吗?
他不知道。
他给不出答案。
也不需要答案了。
他缓缓合上眼,仿佛又看见那个身着布衣的她。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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