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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站起来,对朱文忠拱手做礼,一揖到地。
“足感盛情。”沈书直起身来说,“等见到我哥再说,我也不好做他的主。”
“唔,我可是给你通风报信过了,你自己看着办,省得我讨人嫌。”
这是说的香红那件事,沈书哭笑不得,只说他还想不到那里去。先是城里要种晚稻,打理清楚就费了大半个月的工夫,之後沈书就一直在琢磨军备的事,跟穆玄苍周旋也有些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成家这等事。
何况他年纪尚小,连纪逐鸢都还没个着落,哪儿轮得上他啊。
“不是这麽说,又不是你亲哥,他不娶,你未必也一直不娶?”沈书推开门,朱文忠一只脚已出门,打趣他说。
沈书笑着摇头,不接他的话。把朱文忠送走後,沈书把书房里重要的册子收拾齐整,用带锁的一个小箱子装好,这才去睡。
躺到床上,左翻右翻睡不着,心里烦得很,便把纪逐鸢给他刻的那只猴儿拿出来看了一眼,拿在手上把玩,沈书有些出神。以前他也没少想给纪逐鸢攒一份老婆本,张婶上次要给纪逐鸢说亲,沈书还觉得没什麽不妥。
今天朱文忠再提纪逐鸢的亲事,沈书心里却大不是滋味,不想多说。而且纪逐鸢说过他不娶妻,干脆提也不要提,等同他谈过了探探口风,看他到底对今後是什麽想法再说。
倏然间,沈书心脏砰砰直跳起来,手指在木头上抠出了一个指甲印。他指腹摩挲那片小小的凹痕,深深吸气,感到稍微平静了一些。
一整晚都在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早上正好是周戌五来伺候他洗漱,沈书甚是无语地吩咐周戌五把被褥再换一次。
“暑热难当,夏天,夏天……”沈书坐在床畔,手在脖子里一探,汗水湿了一整片。
他下午本要同朱文忠去练骑射,家里派了孙俭来,说穆玄苍在家里等,沈书让陆约去给朱文忠说一声,自己先偷偷从侧门溜回家去了。
穆玄苍显然在厅上等候已久,茶都喝得见了底,沈书连忙叫人去重新奉茶
。
“不用,说完就走,我又不是专门来吃你这口茶。”穆玄苍取出一封信来。
这让沈书大感意外,比他想的快太多了,他当着穆玄苍的面拆开信封,两根手指把信纸抽出来看了一眼,见到是康里布达的字,重新把信纸推回去。
“多谢。”沈书道。
“叫我来什麽事?”穆玄苍言简意赅地问。
“要让你查一下。”沈书先问穆玄苍知不知道那个用葵花做徽记的卫家。
穆玄苍点头。
“我要知道这家同大都城里的哪几位官员有来往,都是什麽样的来往。多久能给个回话?”
“总要二三十天,这没有盯人容易,要四处打听还要不露痕迹,不然卫家知道你在查他,你的事就没法干了。”
穆玄苍走後,沈书仍感到一些心有馀悸,还好这个人暂时跟自己是一边的,他也太聪明了一点。由于时辰还早,索性沈书再去一趟都元帅府里,同朱文忠约定时间,两人商量着,把约见几家商贾的日子定下来,朱文忠在旁看着沈书把手帖写了。
若是用拜帖,却有些自降身份,索性便用朱文忠的名义,沈书代笔,写了四封手帖,沈书只管写不管送,由朱文忠自己安排人去送。
晚上索性沈书就在都元帅府里吃了饭才回去,马秀英不知从何得知沈书还没走,使唤香红来传话,请沈书跟着朱文忠到她那里吃饭。
她的肚子已过了四个月,见天的越来越大,沈书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只顾着埋头吃饭。
原先朱文忠没说香红打听自己,沈书就已很不敢同她多说话,朱文忠说了之後,香红要替沈书盛汤,吓得沈书汤也不敢多喝一口,坐立不安地把来不及阻止,人家已动手给他盛好的汤喝了。
正在沈书一肚子草稿怎麽脱身之际。
马秀英和颜悦色地问:“沈书,我听文忠说,你同你哥家里都已经无人了,来日你们二人的婚事,不如交给我来办如何?”
沈书:“……”
“舅母着什麽急啊,不如先操心我的婚事,我这都还没着落,沈书是我的伴读,与我一般大,却赶在我前头成了亲,这是何
道理?”朱文忠及时打岔。
马秀英的视线在二人脸上盘桓,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香红,香红耳根子血红。
“劳烦姐姐,再给我盛一碗饭。”朱文忠把碗递了过去。
沈书心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晚上回到家里,却着实觉得不安。马秀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晚上这一出,摆明了是她的婢女在她面前表露心迹。沈书只想了一会,就觉头痛欲裂,拿被子一蒙头,心烦意乱地胡乱睡了。
·
都元帅府後院内。
马秀英吐完之後,吃力地坐起来,脸色甚是难看,加上已经要睡了,室内灯烛昏暗,她用手帕擦了嘴角,虚弱地说:“金翠儿,拿出去收拾一下。”
这是要留香红说话。香红沉默着把窗户推开散味道,窗户下摆了一扇七宝屏风,就是开了窗,风也吹不到床榻这里来。
香红端了碗温热的绿豆牛乳羹来,舀了一勺去喂给马秀英,手却被按住了。
“先放着。”卸了钗环的马秀英显得憔悴,肚子是大了,人却瘦了一圈。她想了一会,接过碗放在旁边,拉住香红的手,让她靠近自己坐到旁边榻上。
“夫人……”香红难为情地开口,避开马秀英的视线,脸上也火烧一样的烫。
“你是我最贴心的人,我自然是拿你当亲姐妹疼。沈书呢,年纪小了点。”马秀英顿了顿,说,“况且,我也不希望你嫁得太远,就是你成亲了,我也想能常常看到你,想回来就能回来随时陪我说说话。”
“他就在和阳城啊……”香红急道,顾不得害臊,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巴巴儿把马秀英看着,她跪坐到马秀英的脚边,仰头向马秀英说,“我愿意先去服侍他,日子长了,就是他娶了正室,我也甘心继续服侍他。夫人,您就把我放出去,无论往後我过得是好是坏,都断不敢埋怨夫人半句。”
“越说越不像话,你先起来,我慢慢同你讲。”马秀英手上无力,虚扶了一把,香红犹豫地起身坐到榻边上,不甘心地咬紧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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