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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刘广财嗤一声:“周兄是傻了吗,他陆家再显赫还能比的过文家不成。”
周子生恍然,可不嘛,陆家虽是世族如今也大不如前,就算陆家正风光的时候,也没法儿跟文家比啊,文家可是皇后母族,堂堂国丈府,谁能跟文家抗衡,忽然想到自己若能通过刘广财攀上文家,飞黄腾达还不就是眼面前的事吗。
想到此,不禁道:“广财兄门路通天,在下佩服,倒是有件事儿还求广财兄帮忙,我家周宝儿,你也知道,如今也二十上了,总在家里头闲着也不是常事儿,我想着能不能寻门路给他捐个官儿,也改改我们周家的门庭。”
刘广财目光一闪,暗道这倒是个生财的路,成不成的先应了他,怎么也能弄笔银子,想到此呵呵一笑:“这倒是,这要是能谋个一官半职的,往后还愁什么,这事儿原也不难。”
周子生一听大喜过望:“到底是广财兄有本事,这事儿先头我也寻人扫听了,可都说不成。”
刘广财道:“捐官儿本是朝廷的例,经了吏部衙门的事儿,哪有不成的,只这些年都恨不能给子孙谋个前程,钻营着找各种门路,这经手的人一多,一过手谁不得点儿好处,这银子就越花越大了。”
周子生:“却不知如今怎么个行情,捐个七八品的官儿,多少银子能成事儿?”
刘广财笑了起来:“周兄倒是个内行,说起来这捐官儿的例,不过是前些年南边又是水又是瘟疫的,闹了些年,银子使的流水一样,国库空了,万岁爷才想出这么个捐官的法子,到底不能动了国之根本,只放出一些不要紧的闲职来,便如此都恨不能打破头呢,其实,那些品级高的反倒没什么用处,倒不如底下的,品级虽不高,却有实权,且在地方上当官,也有望升迁,比那些闲职可强多了,却都知道这个理儿,便都想捐这样的官儿,这捐官儿的银子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今年的行情我还没扫听,倒是去年给我一个远房的堂侄儿捐了驿丞,上下打点到上任的时候,使了足一千二百两银子。”
周子生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二百两,这是多少银子啊,不禁道:“怎么这样多,听人说如今京城好地段上三四进的宅子,五百两也能买了,况且,驿丞还是个未入流的小官吧,怎就使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刘广财不乐意了,皮笑肉不笑的道:“说起来,周兄也是安平县鼎鼎有名的人物,这话听着可有些小家子气,不过一千二百两银子罢了,搁在别人身上兴许有些为难,在周兄手里算得什么,至于周兄说的京里好地段的宅子五百两,那可是什么年月的黄历了,如今你再问问,稍微瞧上眼儿的哪个不得千儿八百两的。
况,便买了不过一个宅子罢了,能生钱还是能谋利,若是捐个官儿可就不一样了,有了官位就吃上了皇粮,年年都有俸禄不说,得好处的门路多了去了,莫说区区一千二百两,就是一万,十万有甚新鲜。
且不用瞧别人,就看你们安平县这位何大人,当初上任的时候什么样儿,如今又是什么样儿,周兄心里自然有数,您自己掂量掂量这银子花的值不值,别不跟你说,我那个远房的侄儿,去年捐的官儿,上任的时候,置办的官衣都是找我借的银子,如今那排场,一出手就是几十几百的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子生一琢磨,是啊,何之守当初刚来安平县的时候,身上的官服都是旧的,皱巴巴跟咸干菜似的,一家子的家当都加在一起都装不满一辆牛车,透着那么股子穷气,这才几年就变了样儿,小妾都纳了几房,府里格外气派,可见这当官儿是条生财的捷径,这么算使多少银子都是值的,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想明白了,忙赔笑:“小弟就是个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说的话有不妥之处,广财莫怪,说起来,莫说一千二百两银子,就是一万两千两也不多,小弟年近不惑,膝下只这一子,盼着他有个好前程,若是出息了,也能给我周家光宗耀祖,这事儿还得广财兄帮忙才好,不要那些闲的没用的官儿,也跟令侄儿一般捐个实职才好,银子多些少些的无妨。”
刘广财:“不瞒你,捐官这事儿,担着责任呢,若将来有个闪失,弄不好我也得跟着受牵连,不是亲的近的抹不开脸面,我是不管这些闲事儿的。”
周子生忙躬身作揖:“还得有劳广财兄多帮衬着些,若事成在下必有重谢。”
刘广财扶起他:“说这个可不远了,咱们兄弟可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旁人的事儿能不管,贤侄儿前程也不能不管,这件事儿交在我手上了,回头你只把银子送过来,等吏部的文书一发,贤侄就能走马上任了。”
周子生:“广财兄给我个准话儿,送多少银子?”
刘广财:“先送两千两过来吧,多退少补,若能谋个县丞,只怕还要多些。”
县丞?周子生眼睛都亮了,那可只就比何之守低上一品罢了,是个大大的实职,忙道:“偏劳兄台了,明儿我就把银子送来。”乐颠颠的走了。
他前脚一走后脚刘广财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儿,这周子生平常不显山漏水的,不想却是个真有家底的,两千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自己是不是趁机多捞点儿,毕竟恒通当是大舅哥的买卖,自己也就挂个名儿,便赚了金山银山也没自己什么事儿,若是能从周子生身上捞一笔外财,岂不便宜。
这事儿放放,先把胡家挤出冀州城再说,有胡记在,谁来他这恒通当啊,叫了下头的伙计来,吩咐再往外头散播胡家不守诚信的谣言,等当期一到,闹上门去,胡记想关门大吉都不成,非让胡家狠出一回血,以后再不敢跟恒通当作对。
说也快,不过转眼间便到了赎当的日子,这些天过来,胡记这点儿事儿,整个冀州府没有不知道的,到了这天不用人张罗,都自发的跑来胡记瞧热闹。
天刚一放亮,胡记的伙计出来下门板,这一开门吓了一跳,外头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胡记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伙计转头就往回跑,知会了胡满贵,胡满贵往里院里瞧了一眼,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半晌方道:“不然,迟些开门……”话音未落青翎就从里头走了出来,截住胡满贵的话头:“开门。”
伙计应着去了,外头看热闹的见伙计来了又跑,还以为胡家怕了不敢开门,不想又回来了,刚开门那个赎当的男人顶着门就到了,后头还跟了不少人,一个个摩拳擦掌,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进了门,也不客气,直接道:“胡掌柜今儿可是当票到期的日子,我要赎当。”说着把当票往桌上一拍。
胡掌柜面有难色:“不瞒您说,我们管库房的伙计这两日病了,先头除了管库房的伙计,就是我们家二少爷手里有钥匙,这会儿我们家二少爷正好不再,还请您宽坐片刻,小的这就叫人去找二少爷。”
那人哼了一声:“胡掌柜,当当这一行,最讲究的可就是诚信二字,正因听人说你们胡记当铺最讲诚信,我才敢把如此要紧的东西典当在胡记,不想,我这手头宽裕了要赎回自己的东西,却如此难,先头你推三阻四的,说是当期未至也就罢了,今儿可是正日子了,该把我的东西拿出来了吧,如今外头都说你们胡记前些日子失了盗,莫不是我的东西也被贼人偷了。”
胡掌柜忙道:“不知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混账东西,胡编乱造的,胡记当铺的库房最是严谨,又在后院之中,怎会给人贼人偷去,的确是我们二公子不再,加上管库的伙计回家养病去了,便是我也没有库房的钥匙。”
那意思是就得等二公子,那人冷哼了一声:“你少糊弄我,当我傻的不成,什么二少爷未到,我看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你胡记当铺弄丢了我的东西,这还了得。”呼喝着小厮:“赶紧去报官。”
胡掌柜忙叫伙计拦着,自己上前赔笑:“这位公子公子有话好说,您先请喝茶喝茶,这是我们东家舅爷从京里送来的,今年刚下来的南京雨花茶,这时候喝最得味。”说着把茶亲手递了过来:“公子且吃一盏,稍带片刻,我们家二少爷就来了。”
那人这次倒未驳胡掌柜的面子,接在手里,抿了一口:“倒真是好茶,听说你们东家舅爷病了好些年了,如今连衙门都不怎么去了。”
胡掌柜:“这个是东家的家事,小的不大清楚。”
那人冷笑了一声:“我瞧胡掌柜清楚的很,莫不是想抬出你们东家舅爷来吓唬本公子,还别不跟你说,你们东家舅爷在你们眼里是个了不得,在本公子眼里,也不过寻常罢了,前头我可都跟你说清楚了,这一盒子珍珠是给京里王爷的寿礼,若耽搁了,别说你们东家舅爷,就是你把陆家抬出来也没用。”
“呦,一大早的就这般热闹啊,看来我胡记的买卖还真红火啊。”
胡满贵松了口气:“二少爷您可来了,一大早的您跑哪儿去了,我可让伙计找您半天了。”
青翎手里的扇子摇了摇:“我是瞧着这冀州府的街景儿好,趁着早上凉快出去逛了逛。”
那人打量她一遭,虽听说过胡家这位二少爷帮管着胡记,却不曾见过,今儿一见倒颇有些意外,身上穿了件天青色的锦袍,头上儒生帽,手里一把白纸扇,唇红齿白,温文尔雅的一位少年郎,站在哪儿。
青翎这一亮相,外头瞧热闹的老百姓都开始窃窃私语:“这就是胡家二少爷啊,好体面的模样儿,一瞧就是个读书人,浑身都带着文气儿,对了,胡家不有一位中了童试头名的少爷吗,莫不就是这位?”
旁边一个嘴油的汉子切了一声:“这是你有眼无珠了,中童试的可不是这位,是胡家大少爷,听说这位二少爷最厌念书,成天就知道往外跑,胡老爷为了拘管,便带在身边儿让他跟着学着做买卖,你们这些老娘们就是眼皮子浅,一瞧见年轻漂亮的少年郎,腿都软了,回头让你们家里汉子知道,一顿鞭子给你们松松皮肉,就老实了。”
那些妇人翻了白眼:“就你这德行的,让我们瞧也不瞧呢,怕把早上吃的饭都呕出来。”众人哄一声笑了。
那汉子嘿嘿一笑:“你们这些婆娘懂什么,这俗话说的好,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瞧着好看的顶个屁用,弱巴巴风吹吹就倒的比个娘们都不如,哪有我这样粗拉拉的汉子禁使唤,这男人长得好看没用,到了炕上才见真章呢。”
“呸,臭不要脸……”见他越说越荤,那些妇人也都别过头不搭理他了,汉子方才摸了摸鼻子自觉没趣便闭了嘴。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落在温子然耳朵里,不禁笑了起来。
温子然今儿换到了胡记旁边的茶铺子里头,这茶铺子是个过往客人歇脚解渴的,买的不过是最寻常不过大碗茶,搁以前温子然是绝不会光顾的,今儿忽觉得这样难以入口的大碗茶,倒也别有滋味。
且自己的位置极佳,胡记当铺的大门一开,正好能瞧见里头的情形,从青翎一登场,这出戏就越发有趣了。
温子然的目光在青翎身上转了几遭不禁暗笑,若不是知道底细,只怕也要给这丫头糊弄过去了,上回在玉华阁不过匆匆一面,还不觉得,这会儿仔细端详,才发现这丫头扮起男人来还真挺唬人的,一行一动都极像,想来是常扮男装,才能这般自如。
要说破绽,就是这丫头过于清亮的嗓音了,听得出来,这丫头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的,听起来便有些古怪,不得不说这丫头太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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