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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天白没吭声,暗自向着绿化带边的水泥地挪了挪。老七在地里趴着,一顿活嚎。
“你先冷静点,别吵吵,”尤天白抽出一只手来捂着右边耳朵,用力眯了眯眼睛,“挺大个人了能不能先冷静点?说说你们遇到啥事了。”
尤天白的话语游刃有余,但这丝从容没能传递给地上的人,老七的脸依旧扣在土里,不声也不响。
不说话也好,正好连这机会也不给他了,尤天白清清嗓子:“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了,你刚才说的人——”
话音一落,老七迅捷如闪电般抬了脑袋,和他一同抬起来的还有手上捧着的一大把泥,形态之端庄,如托塔李天王一般。
“哟,都被按住了还想着打架呢?”尤天白稍微向前迈了半步,把老五往身后拦了拦,许久没拦架了,心情有点好,“不如我们去给你俩找个空地,我当裁判,你们好好比试比试?”
在他放狠话的时候,休马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尤天白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兴奋不是因为太久没打架了,而是因为挑衅的对象有人帮忙按着。
不得不说,少爷算是个靠谱队友,说干就干,绝不手软。尤天白乐开了花,地上的老七不说话。
“不说是吧,好啊,”尤天白向上提着裤脚,俯下身来,“那我们就——”
说时迟那时快,一捧宝塔般耸立的泥巴腾空而起,那团乌黑浓郁似乎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秒,接着直接落在了尤天白的脸上,泥向下滑,留下一声绵软稀烂的落地响。
啪叽。
这一刻尤天白明白了,休马那意味复杂的眼神是在让他闭嘴。
警车的后座上,尤天白正沉默无言,一只手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十分钟前,他在休息站的公厕里,用水龙头洗脸洗了十来个来回,现在脸上没什么感觉,感觉不到泥,感觉不到冷,更感觉不到毛巾,妙极了。
他旁边是休马,在憋笑。前座是警察,倒是没在憋笑。
“我说你们怎么惹这么两个疯子,拉架还把自己赔里面了?”主驾驶位上,胖警察又数落了尤天白一句,之所以说是又,是因为他在前十分钟里嘴一直没停下,尤天白的满脸发麻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警察是服务区工作人员叫来的,赶在泥巴落地的下一秒闪亮登场,到底是专业人士,三下五除二拉开了地上还在爬的人,顺便把两个无辜拉架的拽进了车。
载着叔侄俩的车走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一路打到警察局。尤天白边思索边拍掉了车坐上的一块碎泥,泥团滚落在车座下,天气干,泥都凝成了土,估计无论是这辆车还是先走的那辆,等会儿都得好好打扫打扫。
车门一开,警察的搭档从副驾驶上来了,从后视镜往后看看,又回头望了眼尤天白,转头怪起了主驾驶上的人:
“你怎么把我擦车玻璃的抹布给人家擦脸了?”
说的就是尤天白手里那块。
这下警察司机也开始憋笑了,车里车外是快活的空气——撇除尤天白那一立方米。
“笑够了的话可以放我们走了吧?”尤天白把抹布丢回到车门储物格里,拉长了声音。
后上来的警察相比之下慈眉善目许多,他呵呵一笑:“不能。”
休马不乐了,他的视线拉回到前排的警察身上,主驾驶上那位一脸淡然:“做个笔录再走,谁叫你们多管闲事拉架了?”
这个情况好像似曾相识,在冰面上,在松花江上,尤天白抬手按住了额头,休马不予置评。
警察局离服务区不远,就在巴彦县,小城离哈尔滨不到一百公里,市中心没几座高楼,办事大厅也没什么人。尤天白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看着老五撅着屁股在回执单上按手印,对着他俩的警察换了三个,尤天白和休马在这边接了五杯热水跑了四趟厕所,老七总算是不再警笛一般嚎叫了,现在换到第四位警察,带他们签字加按手印。
看来第四位警察多少是个领导,站起来游刃有余招招手,喊旁边等候席上两个拿着纸杯的人过来。
“这不会留案底吧?”休马侧过脸,小声问尤天白。
“完全不会,离案底还差八百里远呢。”这种事情尤天白见多了,有自信,他抬手指叔侄俩,“但他俩悬了。”
双方位置交换,休马和尤天白坐到了警察旁边,叔侄俩来到了饮水机边的等候区,两人脸上五光十色的,红的绿的紫的全都有,唯独没有个叫得上形容词的表情,左右两边都挺五味杂陈,各怀心事。
视线回到办公桌这边,警察倒是没急着先交代签字,他把手里的文件翻了又翻,抬起头看向两人。
“你们和那两个人,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吗?”警察问。
这又是什么意思?
通常这句有警察传达的问句只会出现在警匪片里,老牌,港制的那种,故事的一方是双面间谍,另一方也不是什么好货,一句试探的话语只是拉扯的开端,接下来斗争的大幕将拉开,生死别离,即将上演。
警察看着两人交替变换的脸色,莫名其妙地抬抬眉毛,接着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我提这些不是因为别的,最近这边案件关联有些多,有一起工厂女员工的失踪案,还有一起江上的抛尸案,线索都和他们有关联,但是没有证据,如果你们的确不是第一次见他们,那咱们可以去问询室聊聊。”
说罢,警察两手撑在了座椅的扶手上,一副作势要起身的样子。
休马还在愣神,先是向着尤天白看了一眼,那人没望着自己,而是将椅子向后倾,看了眼坐在饮水机边的人,然后重新把视线转向办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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