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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那些在街头横陈痛苦抽搐的身影,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家人,他们的亲人也许正在家等着他们回去。她看见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手上还戴着旧手表,说不定是爱人送的礼物。可他们却因为她,永远留在了那个街道,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为她而死的人,她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可这三个字太轻了,轻得像羽毛,根本无法弥补他们失去的生命,无法安慰他们的亲人。
没等陈毅衡回答,陈寅洛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知念的视线恋恋不舍地落在已经息屏的手机。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她还有好多话没说,她的委屈她的害怕统统都没说出来。
陈寅洛重新端起酒杯,“去放水,我要洗澡。”
陈知念吸了吸鼻子,眨了几下眼睛才憋回眼泪,“……知道了。”
——
迷域酒吧在午後才开始显露它真正的样貌。夜晚的喧嚣和迷离褪去,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消毒水的味道勉强掩盖着昨夜残留的烟酒气息。
陈寅洛坐在最里面卡座的阴影里,长腿交叠,搭在玻璃桌面上。
“怎麽回事?”
阿星用脚踹了踹地上躺着的一个青年,满脸恨铁不成钢,“老大,戒了好几回了,还是这副样子。”
陈寅洛视线下移,落在正蜷缩在地上,浑身颤个不停,鼻涕眼泪齐飞的青年。
他双眼瞪得极大,瞳孔却涣散得没有焦点,像是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玻璃膜,倒映不出任何东西,眼白布满血丝,鼻腔里不断流下的清涕,糊了满脸。
他的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整个人意识不清,时而尖笑,时而惊恐地求饶。
“滚开……别过来……呵呵……飞了……都飞了……”
阿星又嫌弃地踹了他一脚:“妈的,没用的东西!次次说戒,次次栽在这玩意儿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青年对踹击毫无反应,反而像是被这触碰刺激到,猛地缩成一团,发出凄厉的哀嚎。
陈寅洛点了一支烟,他从来不碰致幻剂,手下的人也没人会碰这东西。
在他看来,致幻剂就是最恶心的玩意,它腐蚀人的意志,把好端端的人变成摇尾乞怜丶连自我都无法掌控的废物。
这种东西,只有最下作的人才会用它来控制别人,也只有最无能的人才会被它控制。
地上那滩烂泥般的青年,就是最鲜活的例子。
“哪来的货?”他问。
阿星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是……黎安邦的货,底下人被收买了,悄悄在场子里出。”
他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地上那个已经意识不清的青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恨铁不成钢和自责,“阿胜……阿胜就是被这帮人带的,沾上了这玩意儿,戒了好几回都没用……”
陈寅洛擡眼看向阿星,“为什麽不告诉我?”
他的语气甚至没有明显的起伏,但阿星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老大,我丶我就是……”阿星舌头像打了结,磕磕绊绊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想着没多大事,我能处理好。不想丶不想这点破事还惊动您……”
他的话音在陈寅洛无声的注视下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在舌尖。
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阿胜是他看着一步步爬上来的,从一开始就跟着他,也算是有点感情的。
还记得第一次见阿胜时,十五六岁的少年瘦得像根竹竿,却敢抱着一袋米跟三个抢粮的混混拼命,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手里的米袋却攥得死紧。
莫名地,就让阿星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于是他把他带在身边。
所以当发现阿胜沾了那玩意儿,他第一反应是怒火冲天,揪着人打了一顿关起来让他戒。第二次发现,他一边骂一边又给了次机会,觉得是自己没看好场子让人钻了空子。
他总想着,再拉一把,再给一次机会,这小子就能爬出来。
他没想到那东西的瘾能这麽大,能这麽彻底地把一个人从里到外都蛀空。
陈寅洛抽完烟,站起身来,“把底下都给我清干净了,还有他,”
他的眼眸没什麽波澜,“送他上路吧。”
“老大!”阿星睁大了眼睛,“老大!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陈寅洛面无表情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致幻剂是什麽东西?沾上了人也就废了,你看他这个样子,还算是个人麽?他现在活着,每一口气都是受罪。你送他上路,是帮他解脱。”
他走近,“阿星,不要心软,它只会让你看起来像个谁都可以捏一把的软柿子,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废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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