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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青看着她卑微的姿态,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忠诚?她从不奢望。她要的,只是基于恐惧和利益捆绑下的、暂时可靠的信息渠道。她挥了挥手:“起来吧。记住你的话。按时敷药,按我说的做。五天后,再来一次。”
宫女千恩万谢,像捧着救命符一样紧紧攥着那小包药粉,在翠果的引导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沉沉的雨幕里。
油灯的光芒在木青脸上跳跃,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冰冷的宫墙。小喜的病,让她在翠果这里打下了楔子;这个宫女的求医,则撕开了信息网络的第一道口子。
她像一个耐心而冷酷的猎人,在这片被遗忘的、腐朽的土壤里,用医术和心机,一点点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无形的罗网。力量,正从这最卑微的角落,悄然滋生。
小院似乎还是那个小院,灰墙,冷清,压抑。但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了流动的方向。
日子依旧过得清汤寡水,位份低微带来的物质匮乏没有丝毫改变。木青依旧每日去御花园偏僻的角落“散步”,避开那些有可能遇到高阶妃嫔的路径,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只是她“散步”时,目光不再仅仅停留在奇花异草上,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扫过假山的缝隙、林木的掩映处、宫墙拐角的阴影——那些适合传递信息或进行隐秘交谈的角落。
她带回来的,也不再仅仅是那些用于配药的普通草药。偶尔,会多一两株不太起眼、却有着特殊效用的植株,或者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气味独特的矿石粉末(某些矿物在古代也有药用价值)。她的采药小布包,变得越来越沉。
变化更明显地体现在她的小院里。送饭的小太监福安,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木讷,但放下食盒时,动作明显轻缓了许多。有一次,食盒的底层,竟然藏着一小包用干净荷叶包着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桂花糕!虽然品相不算顶好,但在这清冷的小院,已是难得的美味。福安什么也没说,放下食盒就匆匆走了,只是离开前,飞快地瞥了一眼正在廊下整理草药的木青。
木青拿起那包还带着一丝温热的桂花糕,指尖捻了捻柔软的荷叶。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对福安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福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木青将桂花糕递给眼巴巴望着的翠果和小喜(小喜身体恢复了不少,但依旧虚弱,做些轻省的活计)。
“分着吃吧。”她的语气平淡无波。
翠果和小喜惊喜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分食着那难得的美味,看向木青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更深一层的敬畏。她们知道,这小小的“恩惠”,是福安对柳才人无声的示好和回报——前些日子,福安在倾倒夜香桶时扭伤了腰,疼得直不起身,又不敢声张。是木青用针灸(磨尖的竹签代替)配合活血化瘀的草药捣碎外敷,缓解了他大半的疼痛。这小小的恩惠,换来了食盒里偶尔多出的一点“意外之喜”,以及福安这条不算起眼、却能在御膳房杂役间传递些消息的渠道。
登门求医的宫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是那个雨夜的孤例。
有时是在傍晚天色将暗未暗之时,院门被轻轻叩响;有时是清晨洒扫时分,某个路过的宫女会突然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靠在院墙边,被翠果“发现”后扶进来;有时则是某个面生的太监,借着送东西的名义,袖子里藏着一小包铜钱或几块干净的布料,眼神闪烁地递过来,低声说着某个同伴的难言之隐……
求医的理由五花八门:长年累月浆洗冻裂、反复溃烂的冻疮;因长期跪地伺候主子而积劳成疾、疼痛难忍的膝盖;营养不良引起的夜盲;难以启齿的妇人隐疾;甚至是某个小太监在暗房里做苦工时被烛台烫伤、久不愈合的伤口……
木青成了冷宫区域宫人圈子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她的诊室,就是她那间简陋的屋子。她的工具,是煮沸消毒的布巾、竹签、磨利的石片、小石臼,以及那些散发着草木清苦气味的自制膏散丸剂。她的诊金,有时是几个积攒了许久的铜板,有时是一块干净的粗布,有时是几把难得的、新鲜的蔬菜,更多的时候,是“以后但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有用的、没用的,都来告诉才人一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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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苟王7
她来者不拒,但并非毫无原则。她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快速评估着每一个求医者的病情、风险和价值。对于那些传染性强、自己无法掌控的烈性疾病(如天花、霍乱),她会毫不犹豫地拒之门外,并严厉警告其必须上报管事隔离(虽然明知上报后下场可能更惨,但她必须首先确保自己院子的安全)。对于那些有潜力、身处信息节点位置(比如在某位妃嫔宫里做粗使、或是在某些管事嬷嬷手下跑腿)的宫人,她会更加用心,提供的药物也更有效些。
她治病的手法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询问病情,检查(隔着布巾,动作专业而疏离),处理(清创、敷药、针灸、配药),交代注意事项(尤其强调清洁卫生),最后,必定是那句冰冷的、如同烙印般的话语:
“今日之事,出我口,入你耳。若有第三人知晓,后果自负。”
“记住你该做什么。眼睛看,耳朵听。该你知道的,自然会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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