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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他一时心急,头脑都昏了。
“无妨,清梦寻来的大多都有独到之处。这段时日,你好生在府中修养,我瞧你近来出入府中频繁,时常几个时辰才归府。”赵钰沉声道,“可是在京城遇到什么棘手之事?”
“京城人多杂乱,多是世家贵族。不妨说来与我一听,我好为清梦解忧几分。”
陆清梦摇了摇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无事,都是庄子上的小事,无需赵郎担忧,我自会解决。”
他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站起身,慢慢走到赵钰身边,微微俯身,一股淡淡的药香萦绕在赵钰鼻尖。指尖几乎要碰到赵钰的脸侧,又在毫厘之处停住,转而捏起案桌上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
“赵郎写的文章很好,就是这纸……”陆清梦嫌弃地撇撇嘴,“明日我让管事换一批内库纸来,内库纸细腻,最适合赵郎殿试书写。”
京城的夜比府县更沉,更静。
宅邸深处,只闻更漏单调落下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一阵风吹起屋檐底下的角灯发出的轻响。
赵钰将毛笔搁置在砚台上,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腕骨。
一篇完整的策论已润色完毕,笔迹未干,摊在案桌上,字字如珠玉,字迹宛如游龙,无端想引人去瞧上一瞧这文章如何。
时辰已近子夜,书房内仍是暖意融融,暖笼里银丝炭烧得正旺,将赵钰周身烘得暖热,却也衬得另一旁的景象安然静谧。
陆清梦歪在临窗的软塌上,竟是不知何时睡着了。一只手软软的垂在塌边,另一只手搭在腹部,还压着一卷半开的账本,指尖还松松地夹着一支小巧精致的朱笔。
他侧着脸,头枕着丝帛软枕,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烛台放在软塌旁的小几上,那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微微颤动,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暖黄色的光晕照在陆清梦脸侧,熟睡的脸此刻透出红润的绯色,像是上好的甜白瓷染上霞光。
许是梦到了什么不快,他眉心紧蹙着,嘴唇翕张,发出一声轻哼。
赵钰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几丝甜蜜的酸胀。他站起身,将搭在椅背上的那件素绒里子披风拿起,盖在了陆清梦的身上。
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些微的书墨气息,将榻上之人略显单薄的身形拢住。笔尖的朱砂早已干涸。
赵钰一点一点地抽出朱笔,又将那账本取出来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做完这一切,赵钰并未挪步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塌边,垂眸看着榻上睡得正香的人。
许久,灯花‘噼啪’一声响,惊得赵钰微微一颤,这才恍然回过神。他吹熄了塌边的烛火,只留书案上的一盏孤灯。
赵钰重新坐回到书案前,没了心思温书,他执起墨块,就着残墨,心不在焉地慢慢研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软塌之人。
夜更深了。
一日午后,陈葛文前来府中。
如今,陈葛文是炙手可热的督察院新贵,官袍鲜明,气度沉稳,眉宇间却难掩倦色。新朝初立,琐事繁杂万千,他又担着重任。
赵钰摒退了下人,书房内只余他们兄弟二人。
陈葛文仔细翻阅了赵钰近日的文章,眼中的赞赏之意愈浓。
“钰弟,你的进益一日千里。”陈葛文将手里的文章放下,神色甚是欣慰,“经义扎实,策论通透,更难得是这份沉稳气度,此番已远超拘泥书院的书生学子。看来这三年的磨砺,于你来说并非全是坏事。”
赵钰亲手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多亏葛文兄时时提点。若非葛文兄对我多加照拂,恐难有我今日这般风景。”
“是你自己争气。”
“今日我来,一是看看你的功课如何,二是有几句话嘱咐于你。”陈葛文压低了声音,“恩科虽开,但朝中耳目众多,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盼着我等新党荐举之人出错。此番科考,钰弟不仅要中,更要一举得中魁首。言行得失谨要,务必事事谨慎,切勿授人以柄。”
陈葛文顿了顿,又道:“至于会试,李阁老那边口风极,但陛下注新政要,民生、吏治、边患必涉其一。入殿试,你需格外留心。陛下年轻,锐意进取,可经此大变,亦重稳定。”
“策论应以‘守成’与‘开拓’中寻平衡之意,既显锋芒,又彰持重。此中分寸,全由你自行领悟。”
说罢,陈葛文从宽大的官袍中拿出一本策论,里面皆是他朱笔批注的小字,累积了他数个日夜的精血。
“多谢葛文兄,我定谨记葛文兄教诲。”赵钰接过策论,向陈葛文长揖一礼。
陈葛文似是想到什么,面色有些凝重,他问道:“你与那府中的双儿?”
谈及陆清梦,赵钰的神色莫名温和下来:“待高中后,我要娶他为正君。我与他情投意合,在府县时,他便对我事事上心,更是屡次助我。”
陈葛文面色不大好看,他见赵钰面色欢愉之色不减,不由得劝说:“这陆家虽说是百年商户,底蕴深厚,但难掩商人本色。且这双儿有腿疾,年纪也长你三岁。我听闻他外商,岂不是常与外男接触?大晟百年,可少有朝中大臣娶双儿为正君。”
“钰弟不妨深思再作打算。”
“不说这长茹郡主倾心你许久,若你高中,朝中重臣皆有年纪适合的千金,到时为兄为你牵线,再择正妻岂不更好。这陆家双儿对你算是情深义重,他若愿意,纳为平君也尚可。”
未等陈葛文再继续劝说,赵钰直道:“我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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