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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门牵马的小二,不由瞪直了眼,发出啧啧称赞,“瑶池仙女,天宫神妃,大概就是她这样子的了。”
这浮夸得没有根据的揄扬,让禛钰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顺手将缰绳套在了小二脖上,努嘴道:“喂马去!”
贾琏本想在店中大堂设幔帐,挡一挡那些泥腿子的视线,谁知里头就靠南墙摆了一张柳木长桌,几条长凳,堪堪坐七八个人。
嬷嬷们忙将绣缎、绒垫铺了上去,而先来清扫的小厮回话说,三间房间太脏,还没洒扫干净,不便小姐入内休整。
贾琏气得摔鞭:“没用的东西,这点子事都干不利索!”
禛钰朝王君效使了个眼色,王君效会意,朗然笑道:“世兄别急,老夫一八旬老翁还须避什么嫌疑。只叫章侍卫和小厮们北边面壁坐罢。”
贾琏也只得作罢,王君效与禛钰、贾琏东面坐了,紫鹃、晴雯一左一右地将黛玉护在中间,坐在西边凳上。雪雁独站在北边,方便安箸布菜。嬷嬷和老婆子们则将他们围在中间。
催了几次饭菜,跑堂的才将野鸡、野兔端了两大盘,上面浓油赤酱的一大坨,又抱来一木桶腌雪里蕻炒饭,并几个粗陶海碗,交到老婆子们手中,歉声道:“客官慢用,我们这儿半年没开张了,实在没别的可吃了。”
贾琏摇头,嫌弃地摆手说:“嬷嬷们搬去给那边弟兄们吃吧。”又叫小厮送了自带的干净碗筷去厨房,再让雪雁去捧点心匣子来,给黛玉吃。
没过一会儿,跑堂又拿托盘端上来六碗醪糟汤圆,一时糯香四溢。
贾琏拿汤匙舀了舀,勉强说:“这个倒还罢了。”又问:“可有好酒?”
“有,有竹叶青!”跑堂忙不迭去柜上搬酒坛去了。
王君效端起汤圆嗅了嗅,忽地架高胳膊,将禛钰刚抬起来的肘弓给压了下去。
禛钰何其敏锐,意识到这碗里有料,马上反应出这是家黑店,把碗撂了下来。
他见黛玉正要提起调羹,迅疾出手将她的手背摁住,尾戒上的金刚石闪过一道微芒。
谁知晴雯登时抄起筷子打过来,破口大骂:“色胚,还不快拿开你的狗爪子!”
遭人唐突让黛玉心惊不已,羞怒交加,看向禛钰的眼神充斥着厌憎与防备。
禛钰只得撒手,又见一圈人向自己侧目而视,嗡嗡责言,阴阴窃笑,只把他当做了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别提多窘迫难堪了。
贾琏正欲板着脸教训他两句,恰时跑堂送酒过来,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禛钰一眼,更是叫他郁愤难言。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晴雯腹诽:“小丫头你叫晴雯是吧,我摁住她的手是为救她,这可是家黑店!”
“黑店!”晴雯惊讶之下,脱口而出。
众人皆是一惊,禛钰暗骂这丫头总算明白过来,却打草惊蛇了!
只听哐啷一声响,酒坛碎裂,浊酒撒了一地。跑堂从桌底摸出一把砍柴刀,大喝一声:“抄家伙!”
从柜台后,厨房里一时窜出七八个持刀的歹人。
“快跑!”禛钰大喊一声,将跑堂推倒。
那些婆子嬷嬷们都一窝蜂往门口涌去,只有一个王嬷嬷跑不动,挺身挡在了黛玉面前。
“都别动,谁动我宰了他!”厨子一挥菜刀比在贾琏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痕:“把你们带的值钱玩意儿都堆到桌上。”
贾琏吓得腿软筋麻,连呼:“好汉饶命!”
紫鹃一见了血登时泪涌,晴雯虽有几分孤勇,可一旦六神无主,就慌了手脚,也跟着落泪,“姑娘……”
她们两个虽然心惊胆颤,浑身发抖,但是依旧死死地护在黛玉左右。
禛钰见黛玉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抖瑟,但她咬着唇始终不肯堕泪,还有心情打趣她:“怕成这样,林小姐怎么不哭?你跟你的小表哥难舍难分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抛珠洒泪,我见犹怜的。”
黛玉冷瞥他一眼,一语双关地道:“宵小鼠辈,也配见我的眼泪。”
她留心观察这些歹徒的行事做派,发现他们使的刀具皆为农具,应是落魄流民,还没胆子杀人越货,只敢敲诈勒索,可见他们还是有所畏惧的。因而虽则紧张万分,倒不至于心慌意乱,哭天抹泪的。
禛钰心料楼上清扫的小厮早被捆绑起来,楼下几个小厮吃了东西的已经晕倒一旁,只有章明一个清醒着。
歹徒又拿刀在桌上敲了敲,催促他们交钱出来。王嬷嬷哆哆嗦嗦地解了耳环,褪了金镯、玉戒往桌上扔。
禛钰给章明使了个眼色,章明即刻撑着长剑,一个旋子飞过去,踢倒了两个看门的匪徒,薅住王嬷嬷的肩,将她推出门去。
厨子见门前有了异动,下意识转动刀柄指向门口。王君效趁机把呆若木鸡的贾琏拉到自己身后,抄起一碗汤圆就往厨子的后脑砸去。
章明立刻拔剑出鞘,左手持剑砍翻两个人,右手空手夺刀,抛给王君效。
“快跑!”黛玉一手拉一个丫鬟,夺门而出。
禛钰虽然怀中藏刃,但实在不屑与这等劣货动手,只让一老一少与剩下的歹徒在屋中关门缠斗,自己也尾随林姑娘出去了。
外面风雪不止,禛钰霎时肩头覆雪,两鬓染霜,再看黛玉依旧面冷身颤,身后的墨色长发在风中左右飞扬。因只顾着逃命,她的斗篷落在了店内。
走在白雪皑皑的阡陌中,身后是滚滚淮水,禛钰预感不妙,外面静得非同寻常,方才逃出门去的婆子嬷嬷们竟然一个也没躲在附近。天地之间除了漫天雪花,唯余朔风凛凛,呼啸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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