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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钰哪肯让她就这么走了,叉手挡在了舱门前,“我承认,我行事不够光明磊落,只是年少心热,稍显冒状,但绝无害你之意。”
晴雯那丫头方才所言,都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禛钰哪肯承认一二,振振有词地说:“我想说的要事实则与薛家无关。”
黛玉默然无语,狐疑地看着他。
望着她美眸中尽是不信,禛钰不由心生挫败,将手从舱门上松开,缓缓道:“曾叔祖为陛下诊脉时听到一个消息,陛下已派了钦差微服私巡江南,要稽核盐课往年四柱清册,整饬官场。你父亲又要养病又要应付钦差,恐怕焦心劳思多有不暇,姑娘又何必拿薛家小事打扰他呢。”
什么?黛玉蓦然抬头,心念急转。
若果真如此,她的确不宜将此事告知父亲了,相反要从速切割与贾雨村、薛家的种种联系。王公子这个忙倒是帮得及时,就怕他别有所图……
“谢公子关照提醒,告辞了。”黛玉不暇多待,提裙出舱。
禛钰目送她来去匆匆,后悔不迭,他竟为了与她多说一句话,将自己此行目的告诉了她。他靠着舱门,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我一定是疯了。”
万一林如海得知消息有所准备,那他要查到真账可就困难重重了。
章明伸手在禛钰额头上试了试,疑惑道:“公子也没发热呀?”那为何尽干蠢事?
乘着雪晴天他们日夜行船,一刻不停,黛玉终于提前三日回到了扬州林府,她风尘仆仆不敢稍息片刻,一路直奔父亲的卧房。
“爹,玉儿回来了!”她跪在父亲榻前,忍泪强笑:“父亲,陛下遣王正堂为您诊治,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的玉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禛钰抢过王君效的药箱,与他一齐进去,就看到父女二人抱头痛哭的场景。
林如海年逾不惑,儒雅蕴藉,品貌一流,不愧是当年一甲探花郎。只是他犹在病中精神不济,双鬓灰白,更兼面罩黑气,口唇发乌,才与女儿说了几句话,就咳嗽了数回,腹痛如绞。
王君效奉命为林如海诊治,不敢多耽搁,伸手就去探他的脉息。宁神诊了半刻工夫,又换过另一只手来诊。
一般大夫在看到林如海病入膏肓的样子,有所诊断也必是避着病人说,而王君效不一样,他要求所有奴仆都远避,只让黛玉、贾琏及禛钰在场,而后痛痛快快地说了。
“御史勿忧,病三月可愈,毒七日可清。”
听到一个“毒”字,所有人都愕然失色,惊惧地望向王君效。
王君效面不改色地道:“病是肺痈五年前就有了,毒是衔羽藤,应是近日少量多次投喂累加的,人若连服上百日,便是老夫也救治不及了。病、毒交攻之下,人自然就沉疴难起了。”
“衔羽藤在府中必有残余!”林黛玉霍然站起,沉声道:“毒必然是从口而入,我即刻以防止父疾传染为由,让管家关锁门庭,封闭厨房、茶房、水井,不许任何人出入。”
“玉儿,你要当心……”林如海满目忧色,眉头深皱,若非玉儿进宫求贵人,让陛下派遣王正堂看诊,只怕女儿回来不久就要成孤儿了。
贾琏道:“姑父放心,我带了些得力的人来,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他颇通庶务,擅能机变,料定藏匿在林府的凶嫌可能反抗不从。“内侄稍后即带我的人守在府中各门前,提防着凶嫌畏罪逃跑。若有不从的,先捆起来,再听候姑父发落。”
当黛玉听到父亲中毒的消息,无异于雷霆一惊,她将心一沉,对着王君效倾身一跪:“正堂大人,我父亲的病就拜托你了,一切修方配药,饮食调理,听凭您安排,小女奉令承教,无不从命。眼下我必要先找出投毒之人。”
身为大夫,最欣赏的就是遵医嘱的病患和不多话的病人家属,王君效点头答应。
他随后援笔写药方,沉吟道:“衔羽藤乃北疆之物,其状可研成白色粉末,也可为黏稠水液,气味芳醇类花香。这七天,御史大人可要受些苦痛了,要拔毒,需清胃灌肠,上呕下泄在所难免。”
林如海淡然一笑:“无妨,全凭正堂做主。”
“林姑娘一个人,想要如何查?”禛钰放下药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黛玉瞥了他一眼,垂眸道:“林家人口不多,百十来个人,一个个查,总有查清楚的时候。”
“我帮你!”禛钰向她迈了一步。
黛玉看了父亲一眼,对禛钰正色道:“若我力有不逮,自会请王正堂及琏表兄周全协佐。再不济,我会请舅父上告天听,彻查此事。”说罢就离开了屋子。
“林姑娘!”禛钰信步跟了上去,“我娴习刑律,随事推纠颇有心得,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黛玉一路脚步未停,走到二门上才飒然转身,对他说:“圣旨下降时,林府已经安排好款留王正堂及众护卫休憩的院落。王公子远来是客,原该延纳,只是如今家中事多,恐招待不周,若您有寄足之地,还请投谒他处。再会!”
逐客令都说到这份上了,禛钰哪能听不懂,她非但不要自己插手,更不想让他名不正言不顺地寓居林府。
晴雯和雪雁两个侯在二门边,将黛玉迎了进去,而后关门落锁。
“章明,你与永龄留在这里。选几个扈从为林姑娘差遣,让永龄跟着王君效学侍疾,照看林御史。事情若有了眉目,即刻报我。”禛钰就吩咐了一句,背着手走出了林府。
他也有正事要忙,除了检视盐课漕运,还要稽账肃贪,的确也不能在林府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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