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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姐如约,找了个格外明媚的天气,轰轰烈烈地摆了一桌酒,叫了好多朋友。这些朋友都在这里,他们之中,南来北往的,做着各种营生。
廖星燃,孟原野,何寻,黎清扬,他们四个人那天依旧挨在一起坐着。那应该是他们高中日子里,最后的一段时光。
奇怪的是,孟原野那天根本没喝多少就醉了,醉到连话都说不清楚。后来,她就没再听见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趴在廖星燃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孟原野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转身,看见星燃在旁边睡着,她睡眼朦胧,爬过去,勾起他的脖子,就吻。
廖星燃仿佛被惊了一下,睁开发紧的眼,反应一会儿,又赶紧说:“原野,别动,你不能动。”
孟原野被他的反应弄清醒了。她从他唇上移开一厘米的位置,呼吸都喷在他脸上,眼神挑衅道:怎么了?
孟原野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嘴巴有点干。她没说话,忽然笑得神秘莫测,像野豹子盯上一只可怜巴巴的,温顺的鹿。
她又顺着他的眼睛,视线下移。就看廖星燃眼睛猛地瞪大,整个人就僵在那里。过一会儿,他声音止不住地发抖:“你,不要命了。”
没什么能比h市七八月的太阳更毒辣,早晨也一样。吃过了饭,孟原野就把被子晾在阳台上,任由那太阳照着它。她站定,透过窗户,盯着对面墙上,那一片绿得能让人感到阵阵凉意的爬山虎看了很久。
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廖星燃把她推进吊挂的被子,卷着她,唇就贴上她的脖子。被他吻过的地方,都是深红的痕迹。
廖星燃不顾她的喘息,也不顾她刚开始微微的抗拒。她没坚持了多久,就完全妥协,软乎乎地贴着他,抱着他,由着他在她颈间放肆。
他每留下一个痕迹,就问她一次,“疼吗?”
她胸口起伏,回答他:“疼。”
这样,不知道廖星燃问了多少遍,她又回答了多少遍,终于,:“给我。”
“给你。原野,我都给你。”-
太阳下去一些,孟原野把晒得暖烘烘的被子收回来,叠好,又开始收拾整个房间。她把何寻留在这儿的东西一件件擦过,然后有条不紊地摆整齐。
她把她的衣服,鞋子,都收好。她想,不管那丫头什么时候再来住,应该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吧。这房子的桌子,地面,镜子,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没逃过她的眼和她手里的抹布。
廖星燃把卡满了灰的电风扇罩拆开,洗干净,安装回去。他又打电话找来了维修的师傅,把卫生间和过道的灯修好。
断掉的电线被连上了,不通电的插座这回也通电了。掉下来的,生锈的铁丝被换成了新的重新绑回去,角落里的蜘蛛网不见了。沙发套被孟原野洗得崭新,柔顺剂是玫瑰味儿的。
收拾好了一切,窗外的太阳,正烧得火红,往下坠。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静静走到柜子前,把香桶里的最后一支香取出来放进香炉里。廖星燃看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两个盒子,正放在那里。
转身叫,“燃哥。”又朝他勾了下手。
廖星燃走过去,孟原野给他一张很多年前的照片,“给你看,这是他们年轻的时候。”
廖星燃接过照片,看着,又听她说:“不过挺奇怪,我就是怎么都想不起他们还在时候的模样,看着这照片,也想不起来。”
廖星燃盯着照片,孟原野又说,“我们一会儿走吧,很多年了,也该让他们睡个安稳的觉了。我一直藏着,像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藏着,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但我发现,现在不需要了。嗯,也或者是早就不需要了。
哪天呢?一个人跑出来的那一天?不知道。”
廖星燃揽过她,说:“我们这就出发。”
孟原野头抵在廖星燃胸口,有些暗涌的情绪难言。她又忽然凑到他耳朵跟前,背对着菩萨像,悄悄跟他说:“阿姨那天晚上和我说,人上没人,人上是不可知的神。至于神,祂也可能只爱祂自己。”说完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秘密,我们知道就好了。”廖星燃的手在她脖子上的痕迹摩挲,眼里带了些隐隐的笑意,没说话。
孟原野找了一把小铁锹,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掐了烟,把最后一口朝窗户外头呼出去。转头问:“去哪儿啊?”
孟原野说:“哪儿没人,就去哪儿。”
司机踩了一脚油门儿,“得嘞!刚放后备箱里那个,铁锹?”
廖星燃点头,“嗯。”
车开着,司机没再说话。
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开进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荒地,在地平线上,好像是一片正闪着光的湖水,太阳像是要溺在那湖水里似的,就留个顶儿了。
司机在那儿停了车,“天这么暗了,这地儿打不上车。我等你们,到时候一道儿再拉回去。”
“行,谢谢叔。您怎么知道我们也看这儿好?”孟原野问。
司机一笑,“嗨!瞅瞅我这张天生就是当司机的脸,叔都拉了半辈子人咯。昨儿还有一个要去火葬场烧自个儿的,让我一趟拉到大浴场了。我给了他个洗澡钱,说这送死人的买卖我能做,送活人的,绝对不行。那趟车费也给他免了,我说你就从这里头进去,洗个澡,按个摩,出来再想想下一趟去哪儿。”
孟原野和廖星燃下车,一直往前走,找了一个这片地上最高的土丘,开始挖。
司机从车里出来,拿过廖星燃手里的铁锹,就帮他挖。人高,力气大,挖好了坑,指着孟原野抱着的骨灰盒,道:
“就放那里头吧。放好了就埋上了,埋上了,就算善了终。这样的,不做孤魂野鬼呢。幸运呀,幸运呀。有牌子嘛?啥的都行,上头能写字儿的。”
孟原野和廖星燃有些茫然,摇摇头,司机看看他们,想了下,“夹个字条子吧,来一遭,也算有名有姓,有人挂念呢。我车里有,我去拿。”
司机走上来了,问:“什么时候生的?”
孟原野摇头:“不知道。”
“那什么时候没的?”
孟原野说:“九四年。”
司机又问:“叫啥?”
“孟大远。还有……忘了。”
那土盖上的时候,孟原野感到了这些年都没有过的踏实。她那些翻涌的情绪,在土都盖全的时候,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她望向那条地平线,太阳已经全沉了,四周围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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