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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浩最近的日子过得是春风得意。
去年千秋节他答应帮白泊骗出白缨儿之时,心中还相当惶恐惧怕。白泊实在太会说话,那日他被说得头脑发热,稀里糊涂就应下,过后也曾后悔动摇。但他后悔的只是怕自己掉入陷阱,可又觉得白泊那样的权臣没必要给自己挖坑,自己更是没什么可让人家图的。
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挡得住白泊许诺的诱惑,那天看到白缨儿死在自己面前,他也深切体会到了一个权臣的冷血无情。他能猜到白泊是想借此陷害旁人,但他并不知道那个将被陷害的人是谁,直到看到他五叔肃王的玉佩。
谢浩其实并不明白白泊为何要陷害肃王,但不管原因是什么,肃王离京都对他家有利。之后就是胆战心惊的等待,白泊好几个月没有派人传来一点消息,谢浩一度以为自己被利用完就被抛开。
但江南叛乱一起,一切都仿佛瞬间就不一样了。
尽管宁西王没了嫡子名份,又一直被囚府中,但他背后还有中书令,还有范家。前魏国公手握拥立大功,十年宦海可说是党羽遍布朝堂,在他过世之前,连白泊都要退让三分。
虽说这几年嘉禧帝开始慢慢清算一些“范党”,但毕竟树大根深,当真争起储位,平川王这边根基要浅薄得多。不过,江南的叛乱直接将这棵大树的主干给掏了个空。
自三月起,谢浩就能明显感觉到诸多官宦子弟对自己的热情。原本有交情的都变着法子套近乎,没交情的就四处托人想和自己结交。到得范氏兄弟的死讯传到,各家给他下的帖子更是如雪片般飞来。
不过,有肃王的前车之鉴,谢浩没敢飘,反而悄悄给白泊递话,放低姿态询问自己该如何行事。随后就等来了白泊为他安排的几次诗会,让他一举在仕人学子之间扬名。
至此,谢浩终于相信白泊有信守承诺之意,满心欢喜地言听计从。这回随驾到行宫避暑,平川王父子也在白泊的暗助之下更讨得嘉禧帝欢心。
再过几日便是乞巧节。因着不少官员都带着子女来,皇贵妃提议在行宫里搭彩楼让小娘子们乞巧,再办上晚宴,嘉禧帝也同意了。
小娘子们乞巧,小郎君们自然要念诵诗句展示才华,谢浩就等着再一次大放光彩。不仅如此,白泊上回还答应他,会在这次晚宴上设计一些“神迹”,助他爹重升回王。
所以,谢浩一接到让自己出去密谈的消息,就赶紧找借口独自出门,连小厮都没带。
鉴于一开始设计白缨儿就是见不得光的事,白泊始终要求他保守秘密。谢浩也怕事情外泄引起猜疑,甚至都没有对贴身小厮透露过。
他按着传话小宦官的话,寻到约定的偏僻山间。
这里树高草密,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过,哗哗的流水声方便掩盖低声交谈。这条河还不小,河面能有五六丈宽,并且深不见底,河水顺山而下,会流入行宫中的湖里。
谢浩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一个宦官自林中走出,正是当初动手勒死白缨儿的那人。
他看到谢浩,咧嘴笑了下,加快步子走来。
谢浩有些怵他,不过每次白泊有安排,都是派他来讲解详情,此时也只得压下那些惧意,等着对方交待。
那宦官走到谢浩跟前,刚想开口,却猛地抬头看向谢浩身后,紧皱着眉低斥道:“你身后有尾巴,都没察觉吗?还是你故意带来的?”
“什么?怎么可能?!”
谢浩一惊,连忙转身向后看。
后方空无一人。
就在他嘀咕“哪里有人”之时,后脑突然被用力扣住,紧接着又有一只手按在他背上,同时用力将他往河边推。
谢浩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发懵的脑袋才反应过来,一边挣扎一边喊:“你干什么?放开我!”
然而他的挣扎没有丝毫作用,完全反抗不了后脑和背上的巨大力量。
谢浩很快被推到河边,膝窝再被狠踹一脚,他顿时惨叫着跪到了地上。
下一瞬间,他的头被用力压进水中,河水顿时冲进他的鼻子和嘴巴。
谢浩挣扎得更加用力,但他就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鸡,怎么扑腾都摆脱不了控制。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动作就渐渐变小,最终一动不动。
宦官又等了一会儿,才将谢浩的头提出水面,伸手探过鼻息,再按过脉博。确认他死透了,就将他整个人抓起来扔进河里,看着尸体在水中沉沉浮浮,一直顺水而下。
做完这些,宦官低头看看自己被水溅湿几处的衣衫,走到一棵树下,取下一个挂在树枝上的布包,从中拿出衣服换上。
最后,宦官掏出火折子,将刚才的衣服烧掉,才转身下山。
平川王嫡子在山中失足落水而亡,且不说皇贵妃与平川王妃如何痛不欲生,这事倾刻间又将朝堂中的局面搅得一团乱。
要知道,平川王的隐疾一直未能治好,膝下又只有谢浩一子。无后,也就基本与帝位无缘。
虽说历史上不是没有无亲生子的皇帝,可在还有其他储君人选的情况下,无后的皇子还真没有过正常上位的前例。
尽管嘉禧帝年纪大了,可看着身体也还硬朗,撑个五六年估计没问题。撇开太子谢煐不提,便是前面的老大、老二、老五全放弃了,还能等着后面老七、老八、老九长成年。就算突发急病,也有老二、老五备选,无论如何都不用迁就一个无后的皇子。
如此一来,前段时日着急着向平川王府示好的官员们,都不由得暗暗懊恼起来。而注定绑死在范家船上下不来的那一批官员,则是忍不住心思浮动。
嘉禧帝刚死个大孙子,心情极为不好。
他心情不好,被贬为昭仪的范氏却是喜得恨不得让人放爆竹。
范昭仪先前不是没想过对谢浩动手,可京里有个断案高手顾士玄在。就算中书令能影响大理寺,可死一个皇孙这种大事,必定不容得马虎。她实在怕再惹一身腥,只能一直忍耐着等待时机。没想到啊,老天开眼,竟然收了那小子去!
她甚至顾不上让人通传,一转身就亲自往老嬷嬷住的屋子走去。
范昭仪从皇后居住的寝殿搬到这间小殿,那老嬷嬷住的屋子也跟着变得窄小许多,平日时只有一个宫人在房中伺候。
此时范昭仪一进屋就皱起眉——这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好闻。
形如枯槁的老嬷嬷躺在床上,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要不是时不时咳上几声,真就和尸体无异。
范昭仪在床边坐下,耐着性子问候她几句。
好半晌,老嬷嬷才转过浑浊的眼睛看向她:“昭仪有事,便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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