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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忘情稍稍退缩了一下,但她感到这一次,好像有谁站在她背后,这让她没那么窒息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正视对方:“师尊,我不想回去。”
澹台烛夜依然看不出喜怒,淡淡说道:“这一次,又是因为谁?”
“……”
“我在问你,这一次,又是因为谁?”
又?
李忘情张了张口,萦绕在脚踝上的水波仿佛活了一样,像一只手,慢慢加重力道,好似要将她拖进去。
一股想逃跑的冲动让她的喉咙口麻木起来,下意识地后退时,一双手不期然地扶住了她的肩头。
“别怕。”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安抚着。
“你又在发抖。”
“你猜到了吧,只要你在意的人,他都不允许存在于你的记忆里。”
“你总是在怕,如果反抗了,下一次会不会失去更多。”
李忘情感到自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撕扯成两半,一边试图反抗,另一边顾虑重重。
“放心,我不一样,我会一直在。”
“你可以告诉他,我不会消失的。”
“这是等价的承诺。”
一隙天光撕开了黑夜的边角,而天穹上的圆月已几近被掩盖。
血液在体内奔流不休,李忘情颤栗的指尖缓而坚定地取下锈剑簪,当剑柄落在手心里的一瞬,她所有的不安都奇迹般地消失了。
察觉到了李忘情的抗拒,澹台烛夜缥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
“过来。”
“……师尊。”李忘情抬起头道,“我不愿意。”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里,李忘情知道澹台烛夜被她激怒了。
她双足踏入了河流中的同时,河水掀起了巨浪,张开了网一样想要吞没她。
“师尊,这么多年……我想说的话太多了。”
“生于罚圣山川,长于行云宗,生养之恩,同门之义,或许终我一生都难以偿清。”
“可饶是如此,师尊和师叔、师姐他们是不同的,他们待我是如家人一般,但师尊……你眼里的我到底是什么呢?”
“是人,还是像缇晓一样的剑灵?”
“剑修是一条成神之路,你现在还不懂。”澹台烛夜的声音逐渐化作四面八方汹涌的回声,“人间路并不是你想得那么好,回来吧,我为你选的永远是正确的。”
李忘情蓦然笑了起来。
“我总是问师尊,我生身何处,彼时师尊说我是您生的……还以为是笑谈。”
“我一遍遍自问……有七情六欲,能纵行天地,这样的我怎么会不是生人呢?”
“可现在我想明白了,为什么缇晓会那么在意她在沈师叔眼里是什么。”
“人间道或许很难,可……是浑浑噩噩地活在一帆风顺的梦里,还是遍体鳞伤地行于荆棘路,都应该是我自己决断的。”
高扬的剑锋,随着撕开黑夜的日光一道斩向扑面而来的巨浪,连同眼前经年累月的恐惧源头,都在这一剑中碎灭。
李忘情一边笑,一边红着眼睛嘶声道——
“是‘我’来选,不是你。”
这就是人和剑的区别,生灵与死物的天渊。
“忘情,你真的很不听话。”
随着这样一声带着叹息的遗言,四周的黑夜如同镜子一样碎裂开了,不祥的银月也彻底从山阳国的天空中消失殆尽。
尽管只是个幻影,李忘情这一剑还是斩得筋疲力尽,全身的灵力榨得一丁点儿都不剩。
好在当她脱力地向后仰倒时,有个怀抱已经刚好等在了那里。
李忘情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障月膝上,她撑起身子,头上的锈剑簪顺着发丝滑落下来,死气沉沉地落进草叶里,被障月重新捡起来,咬在嘴里,挽起她一绺长发试着帮她盘起。
整理了一下思路,李忘情任由他在脑袋上动作,余光四处扫动:“刚才……我师尊呢?”
“你还怕伤了他?”
李忘情老老实实道:“我怕没斩干净。”
开玩笑,灭虚尊主怎么会被她伤到,主要是顾虑到这意识幻影回归行云宗,让澹台烛夜本尊知道山阳国这里的事。
“别担心,我都吃了。”障月道。
李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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