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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空了的祛疤膏管被他用指尖抵着,轻轻点在了储意洁净的白大褂前襟上,冰凉的触感隔着衣料隐约传来。
“是吗?”周霭拖长了语调,目光落在储意微微抿起的唇线上,“所以,储医生是觉得我这张脸……比较值钱,值得用特别好的药膏?还是说……”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锁住储意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你对每一个病人,都这麽……慷慨?”
“病人”两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储意感到那支空管点在自己胸前的轻微压力,周霭身上那股冷冽的侵略性气息更加浓烈地包围过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後退,但身後就是办公桌,退无可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周霭的目光。他知道,任何闪躲和辩解在对方已经掌握“证据”且如此咄咄逼人的情况下,都会显得苍白可笑。
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一种近乎坦然的默认,却又带着职业性的撇清。
“效果好的药物自然优先推荐给有需要的患者。”储意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紧绷,“如果周先生觉得不妥,或者需要更经济的选择,我现在可以为您开具医院药房的常规祛疤膏。”
他以退为进,将选择权抛回给周霭,试图将这场偏离轨道的对话拉回正常的医患范畴。
周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却未达眼底。他显然对这套官方说辞完全不买账。
“推荐?”他挑眉,指尖那支空管又轻轻蹭了一下,“储医生,推荐的意思是口头告知,而不是默默付钱,然後把东西直接塞给病人。”
他终于把最关键的那层窗户纸彻底捅破。
“我对你的推荐方式,很感兴趣。”周霭的目光像黏稠的蜜,又带着针尖的锐利,紧紧缠绕着储意,“能让你自掏腰包推荐的病人,多吗?”
储意沉默了。
他看着周霭,看着对方眼中那种掌控一切的丶甚至带着点欣赏他此刻“窘境”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麽,都只会被对方更深入地解读和戏谑。
那股无力感终于转化为一丝极淡的懊恼和……被看穿後的破罐破摔。
他忽然擡手,动作算不上粗鲁但绝对称不上温柔,一把拂开了周霭抵在他胸前的手和那支空药膏管。
空管掉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周先生。”储意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层职业性的温和外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露出了底下冰封般的本质,“如果您对诊疗费用有任何疑问,可以去一楼收费处打印详细清单。我的职责是处理伤口,提供我认为最合适的医疗建议。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回视周霭,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也不值得您如此费心探究。”
说完,储意利索的侧过身,不再看周霭,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态,尽管他的心跳在无人知晓处,因为刚才那几乎算得上失态的举动,而擂鼓般急促地跳了几下。
周霭看着储意终于撕开冷静表象,露出底下带刺的内里,嘴角的弧度反而越发明显。
他没有因为储意的冷硬而退却,反而像是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反应。
他缓慢的弯腰,慢条斯理地捡起那支被拂落的空药膏管,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的背包侧袋,仿佛那是什麽重要的战利品。
然後再目光在储意紧绷的侧脸上流连了片刻,缓慢的起身。
“好的,储医生。”周霭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却裹着一层心满意足的愉悦,“你的医疗建议,我收到了。”
他刻意加重了“医疗建议”四个字。
“薯片,记得吃。”他最後丢下这句话,像是主人逗弄完一只终于伸出爪子的猫,心情颇佳地转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投入,将他的身影拉长。
门在身後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周霭走了。
办公室里,储意依旧保持着侧身站立的姿势,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擡手捏了捏眉心。
桌上那几包花花绿绿的薯片显得格外扎眼。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拂开周霭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对方衣料的触感和那股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储意闭上眼。
麻烦了。
他想。
而门外,走向电梯的周霭,指尖摩挲着背包里那支空掉的药膏管,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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