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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他顿了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表达,语气变得十分坦诚,甚至坦诚得有些残忍,“我不知道怎麽接你的话。”
周霭更困惑了:“我的……话?”
储意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周霭有些傻气的表情。
“嗯。”储意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直接,“你总是说一些……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话。有时候是玩笑,有时候是……一些听起来很随意,但又好像不止是随意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具体的例子,但最终没有列举,只是总结道:“我分不清哪些是认真的,哪些只是你的习惯。我怕接错了,会显得很蠢,或者……造成更深的误会。”
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前方泥泞的小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自嘲和无力感。
“就像现在。”
“你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我如果说‘不讨厌’,接下来呢?你又会说什麽?我该怎麽接?我不知道。”
他坦诚地剖析着自己的困境,那种因为无法准确把握对方意图而産生的社交壁垒和自我保护机制,在此刻暴露无遗。
“所以,很多时候,沉默或者避开,对我来说是……最安全,也最不会出错的选择。”
他说完了,伞下重新陷入沉默,只有雨声依旧。
周霭彻底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储意的疏远和沉默,背後竟然是这个原因。
不是讨厌,而是无措。
是因为他那些自以为无伤大雅丶甚至带着试探和撩拨意味的话语,对储意来说,竟是一道道难以解答丶生怕答错的难题。
一股巨大的懊悔和心疼瞬间淹没了周霭。
他之前那些“玩笑”,在此刻回想起来,显得多麽轻浮和不负责任。
看着储意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显得有些困扰的侧脸,周霭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又酸又软。
原来,那堵墙,是这样筑起来的。
“那我们算朋友吗?”听见周霭抛出的第二个问题,储意停了一下脚步,又了然的笑了笑。
他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沉默的往前走,他在认真思考周霭的第二个问题。
曾经,他做过周霭的站哥,两人算粉丝和偶像的关系。
後来,他做周霭的主治医师,两人算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到现在,两人上同一个综艺拍摄节目,两人勉强算同事关系。
所以,关于周霭说的“朋友”关系,储意在认真思考後也不知道如何定论。
他擡头看着左侧一直沉默打着伞等他回答的周霭,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是,我们就是。”
说完又顿了顿,目光柔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继续道:
“你觉得不是,我们便不是。”
这话说得极其漂亮,也极其……狡猾。
它听起来充满了尊重和妥协,仿佛将所有的选择权和定义权都慷慨地交给了周霭。
只要周霭愿意,他们此刻就可以是朋友。如果未来某一天周霭觉得不是了,那关系也可以随时终止,干净利落,不留後患。
可周霭听着这话,看着储意那温柔却波澜不惊的眼神,一颗心却像是骤然被浸入了冰水里。
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储意看似温柔地将决定权给了他,实则是最无情的一种撇清。
因为这意味着,在这段关系里,储意自己,是没有任何立场和留恋的。
他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周到地为你提供所有你想要的选项,却独独不肯投入一丝一毫属于自己的情感和期待。
“你觉得是,我们就是。”
——好啊,如果你需要这个“朋友”的身份来让你安心,那我配合。
“你觉得不是,我们便不是。”
——当然,如果你哪天觉得没必要了,我也绝不会纠缠。
储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念想,也不承担任何可能的情感风险。
所有的进退丶所有的喜怒丶所有的开始与结束,都只系于周霭一人之念。
这温柔背後,是彻骨的理智和疏离。
周霭看着储意,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死死哽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眼前这个人筑起的那堵墙,有多麽坚固,又有多麽……伤人于无形。
雨,好像又下得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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