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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是这样,齐欢的话也没有明显漏洞,姑且可信。但还有一种可能,伽蓝香是有‘解药’的。只要点燃就能吸入,就会上瘾,那贩毒集团的成本太高了。一定有某种办法,让主导者吸入後不会産生成瘾性,只有那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吸的人,才会染上毒瘾。”林霰夹起躺在自己盘中的那片鱼脸肉,送到嘴里。
“毒品还能有解药?”陆承天一手撑在额角,沉思片刻,忽然目光如炬地看着林霰,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林霰摊手:“我只是提供一种思路。毕竟,贩毒集团售卖毒品的时候,需要让对方验货,但很多上家自己不吸毒,只是祸害别人。所以,完全有理由推测,他们有避免误吸的办法。至于到底有没有,你们可以去查。”
“那天开会的时候,赵一清问你,为什麽金三角的贩毒集团要追杀你,你当时的回答是,制毒师把配方送给了你,毒枭怕你回国後抢占他的市场,所以派吞钦来要你的命。那个配方,该不会和蓝焰以及伽蓝香有关吧?”陆承天黑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林霰,像匍匐的猎豹,带着一触即发的压迫感。
金三角那座小镇仿佛没有冬天,留在林霰脑海中的,永远是野草和罂粟一同疯长的画面,以及漫漫长夜里不休的虫鸣。
五年了,那个制毒师的名字,至今仍然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在无数个夜晚光顾他的梦境,打碎他本就脆弱的睡眠,他偶尔会喊着“白令”的名字醒来。
拿着枪的武装人员在附近晃荡。他们并肩坐在山坡上,纤长的野草在夏日傍晚的风中摇晃。这是紧张生活中难得的悠闲时刻。
林霰双手撑在身後,仰头看天。白令忽然躺下,将头枕在他腿上,告诉他,自己也是名校化学专业毕业,但出身贫寒,父亲早亡,母亲身患绝症,常年躺在ICU里,需要用钱,只能靠他一个人。
“若非别无选择,我不会走上这条路。”白令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中倒映出一只孤独的白鸟,向天空尽头大片的火烧云飞去。
林霰则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那是中缅边境线的方向。多少缉毒警命丧在那条线上,又有多少罂粟的魂灵附在白色的粉末上,穿过群山间那些隐秘的缺口,注入空虚的灵魂。
风吹起林霰的额发,白令看见了他那双似乎从来没有动摇过的琥珀色眼眸,听见他空灵的声音在风中飘散:“是啊,这世上总是有太多无奈,但人的选择永远不止一种。只是我们,都恰好做出了最糟糕的抉择——你说,制毒师能做出毒品的解药来吗?”
白令的黑色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他一愣,似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林霰轻轻一笑:“就算可能,也绝不会有制毒师这麽干,谁会断了自己的财路呢?”
直到那天,毒贩把抽满浑浊液体的针管扎进林霰颈侧,只是为了让他证明他是五柳的人。白令在夜色中翻窗进入他房间,喂他喝下掺杂着苦杏仁和檀香味道的液体,缓解了他万虫钻心的痛苦。
他便知道,原来毒品并非无药可解。
可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电子镣铐,意识到,不可解的,唯有心瘾罢了。
时间仿佛在乌篷船内停止了流动。陆承天的目光如有实质,林霰低头舀了一小碗绿豆莲子羹放在他面前,不避开那咄咄逼人的明亮视线:“你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绿豆和莲子熬得十分软烂,在古拙的黑陶瓷碗中看起来甜香诱人。陆承天用勺子搅了两下,却无心再吃。
沉默半晌,他忽然擡头看着林霰:“你为什麽会和周新章一起,出现在分装蓝焰的现场?缅甸那边的毒枭又为什麽追杀你?我是不是可以推测,你把制毒师给你的配方作为投名状,送给了周氏集团内部的毒枭,也就是所谓的‘船长’?但我想不通,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林霰下意识地伸手摸出烟盒,看了一眼桌上贴心放置的火柴,似是想起了什麽,把烟凑到鼻尖嗅了嗅,终究是没有点燃。
“我说了,你只要有证据,可以抓我。此时此刻,你或许就在和一个毒枭的情人共进晚餐丶畅聊案情——陆支队,你不觉得脊背发凉吗?”
每次都是这样,一旦陆承天质问,林霰最终总是会这样打太极——用明知会触怒他的方式。
但这一次,陆承天却表现得很平静:“我找过後来的报纸,九年前,你去我们家那个小县城,根本不是为了调查你和我说的什麽扶贫,而是为了调查贩毒的那个‘寡妇村’。你的措辞很冷静,字里行间却充满对毒枭的痛恨,你匿名处理的那个男孩,父亲和母亲接连吸毒身亡,刚目睹了母亲死在衣柜里的惨状,又被债主追杀——我这个当事人看了,都觉得自己很可怜,而毒贩真的该死。”
“——像你这样的人,又怎麽会混入贩毒集团,成为毒枭的情人?”陆承天说完,喝了一口林主编严选的绿豆莲子羹,淡淡评价道:“味道不错。”
“你从哪看到的那份报纸?”林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那份报纸只在深港市发行,八年前就停刊了,在那个信息还没有如此飞速传播的时代,身处西北小县城的陆承天又怎麽知道?
“当年叱咤风云的调查记者林霰,来我们小县城写了一篇教科书式的禁毒佳作,不知道我们思政课老师怎麽找到的,给我们人手复印了一份,教导我们珍爱生命丶远离毒品。”陆承天道。
曾经“叱咤风云”的林主编摸了摸鼻子,道:“吃得差不多了,回你家吧。对了,你家要是没有备用的洗漱用品,就劳烦先送我回观湖壹号,我回去拿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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