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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
凌晨五点半的闹钟响时,许恙正梦见物理复赛的考场。
梦里的滑动变阻器像条不听话的蛇,线头缠在手指上越收越紧,直到他猛地睁开眼,才发现是被自己攥皱的床单勒住了手腕。
窗外的天刚泛出鱼肚白,小区里的樟树影影绰绰地映在窗帘上,许恙坐起身,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昨晚和陆近宇的聊天界面,最後一条是对方发来的龇牙表情包,时间显示十一点零三分。
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天气预报,明天的图标旁标着个小小的太阳。
换校服时,许恙在衣柜最底层摸到个硬纸壳,打开一看,是上周物理竞赛组委会发的复赛准考证,照片上的自己皱着眉,校服领口歪歪扭扭。
他想起拍照那天陆近宇在旁边做鬼脸,害得摄影师喊了三次“重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把准考证塞进书包侧袋时,特意垫了张干净的草稿纸。
六点十分出门时,楼道里的声控灯还亮着。
许恙按下电梯,金属门倒映出他背着书包的样子——书包比平时沉了些,里面多了本陆近宇借去的《实验误差分析》,书页间夹着他们昨天画满小人的纸条。
电梯下行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够买两个金枪鱼三明治还有剩。
便利店的卷帘门刚拉起一半,穿蓝色工服的店员正弯腰擦玻璃。
许恙站在门口等了半分钟,玻璃上的水雾渐渐散去,露出里面货架上整齐排列的三明治。
他推门进去时,风铃叮铃作响,店员擡头笑了笑:“早啊,还是要金枪鱼的?”
“两个。”许恙指着冷柜里的包装,指尖在玻璃上留下个淡淡的印子。
他看着店员把三明治装进塑料袋,突然想起陆近宇上次咬三明治时,面包屑粘在嘴角的样子,忍不住多要了张纸巾。
走出便利店时,晨光刚好漫过街角的红绿灯,许恙靠在公交站牌旁,塑料袋被风吹得轻轻鼓起来,金枪鱼的腥味混着清晨的草木气飘进鼻腔。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六点四十分,距离约定的七点还有二十分钟,却已经能看见远处路口有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校服外套在风里扬起一角。
“比我还早?”陆近宇的声音裹着风跑过来,车筐里的书包晃了晃,发出文具碰撞的轻响。
他单脚撑地停在许恙面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了几缕,晨光顺着发丝的纹路滑下来,在锁骨处的校徽上碎成星星点点。
许恙把其中一个三明治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对方的皮肤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像上次实验课碰过的电阻丝,明明是金属的凉,却因为电流流过而变得温热。
“某人说要管够。”他收回手时,塑料袋在掌心硌出浅浅的红痕,“现在看来,该你请了。”
陆近宇接过三明治,突然低头笑出声,肩膀轻轻抖着,他撕开包装纸的动作有点急,塑料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街角格外清晰。
“行,明天我包圆。”他咬下一大口,面包屑沾在嘴角,说话时带着点含混的鼻音,“昨天的物理错题,最後三道大题我看了半宿,还是没搞懂那个动量守恒的临界条件。”
“晚自习去教室讲。”许恙咬了口三明治,金枪鱼的油脂在舌尖化开,带着点微腥的咸。
他看着陆近宇踮脚把自行车锁在栏杆上,校服後摆被风吹得贴在後背,露出里面印着乐队logo的黑色T恤——那是陆近宇上次周末去看演出时买的,陆近宇说主唱的吉他弹得比物理老师的板书还帅。
早自习的铃声还有五分钟响起时,两人刚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陆近宇突然拽住许恙的书包带往教学楼跑,跑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轻快的嗒嗒声。
“快点,老班今天要查迟到。”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拽着书包带的手偶尔会碰到许恙的手背,像触电似的弹开,又在下个路口忍不住重新抓住。
“慢点。”许恙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书包里的保温杯撞在侧面,发出闷闷的响声。
那是妈妈昨天刚给的,说里面泡了枸杞菊花茶,能缓解熬夜的疲劳。他看着陆近宇奔跑时扬起的衣角,突然想起小时候追着风筝跑的样子,风里总有种说不清的甜。
冲进教室时,预备铃刚好响完最後一声。陆近宇拉着许恙往座位跑,带起的风掀动了前排女生的马尾辫。
两人刚坐下,老班就抱着教案走了进来,镜片後的目光扫过他们微喘的样子,皱了皱眉:“下次早点。”
许恙低头翻开课本,耳尖还在发烫,陆近宇在旁边用课本挡着脸,偷偷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指尖沾着点三明治的蛋黄酱。
他看着那抹黄色在书页上晕开,突然觉得比物理公式有趣多了。
物理课上,李老师把复赛的注意事项写了满满一黑板,粉笔灰在阳光里簌簌往下掉。
许恙低头记笔记时,感觉有人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手背,他擡头,看见陆近宇正把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推过来,边缘还带着参差的毛边。
纸上画着个流泪的小人,脑袋大得像个土豆,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实验操作好难”。
许恙忍住笑,从笔袋里掏出红色的笔,在小人旁边画了个举着奖杯的简笔画,奖杯上写着“1”,旁边标了行小字:“同盟永不认输。”
纸条传回去没多久,就被叠成了只歪歪扭扭的纸飞机,许恙听见“嗖”的一声,纸飞机擦着飞来刚好落在他的笔记本上。
他展开一看,原来的小人旁边多了只摇尾巴的小狗,嘴里叼着奖杯往小人手里送,狗尾巴上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窗外的阳光越升越高,把纸飞机的边角晒得微微发卷,许恙把纸条夹进笔记本,擡头时刚好对上陆近宇的目光。
对方冲他眨了眨眼,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眼里的光比窗外的蝉鸣还要亮。
午休时,许恙抱着单词本去了操场边的长椅。
梧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光斑透过叶隙落在书页上,把“ambition”这个词照得格外清晰。
他刚背到第三页,就听见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种熟悉的节奏。
“看篮球赛不?”陆近宇抱着篮球站在他面前,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白色的球衣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他用球衣下摆擦了擦脸,露出锁骨处被晒出的浅浅印记,沉声说:“下午有班级赛,三班那帮人昨天还放话说要赢我们二十分。”
许恙摇摇头,把单词本往中间挪了挪:“我要刷题。”他看着陆近宇手里的篮球,橙色的球面被晒得有点烫,上面还沾着点操场的草屑。
陆近宇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把篮球往地上一拍,“咚”的一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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