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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第2页）

两人沿着围墙往回走，墙根的蒲公英被风吹得飞起来，粘在陆近宇的校服上。

许恙伸手去摘，指尖碰到他後背的猫爪印——昨天胖橘留下的，还没洗干净，像朵顽固的小梅花。

围墙内侧新刷了白漆，上面用粉笔写着物理公式，大概是哪个早到的学生留下的，其中有个电阻的符号写得歪歪扭扭，像陆近宇作业本上的字迹。

“对了，猫窝旁边的梧桐树下，我藏了样东西。”陆近宇突然停下脚步，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本来想竞赛结束给你看，现在提前揭晓吧，省得等会儿颁奖礼太无聊。”

小区的梧桐树下，陆近宇扒开半丛杂草，露出个铁皮饼干盒，盒身上印着褪色的卡通小狗。

打开时，里面铺着层软布，放着本《动物医学入门》，正是昨天借给他的那本，只是扉页多了几行字：“小猫打疫苗时间表”，下面用红笔标着三个日期，旁边画着三只简笔画小猫。

“昨天看你翻到疫苗那页折了角，就补了下日期。”陆近宇挠挠头，耳朵有点红，“医生说第二针很重要，别跟我似的总忘事。”

许恙翻开书，发现每一页涉及小猫护理的地方都夹着便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蓝色是喂食量，红色是注意事项，其中一页写着“胖橘肠胃弱，益生菌要碾碎混在猫粮里”，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药瓶。

他突然想起陆近宇昨晚说看了半宿书，原来不是随口说说。

“谢了。”许恙把书放进书包，刚好挨着那四颗糖果，“比我自己记的都清楚。”

陆近宇的眼睛笑成了月牙：“那当然，我记猫的事比记物理公式灵。”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过说真的，你打算去市重点吗？我妈昨天给你妈打电话，说保送生下周就要去集训了。”

许恙的脚步顿了顿，书包里的书硌着後背，像个沉甸甸的提醒。

“……还没决定。”他看着墙头上跑过的黑猫，尾巴在阳光下划出道黑色的弧线，“我想再等等竞赛结果，也想……再看看物理复赛的排名。”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刚才在考场里，他突然明白所谓的难题，从来不是知识点本身，而是如何在复杂的条件里找到清晰的线索。

就像选择未来的路，重要的或许不是选项本身，而是有没有拆解问题的勇气。

颁奖仪式在阶梯教室举行，陆近宇坚持要坐在最後一排，说这样就算没奖也能随时溜去看小猫。

许恙拿着两张草稿纸坐在他旁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卷上的红绳——那是陆近宇从书包上拆下来的，说这样能把“解题灵感”捆在一起。

校长讲话时，陆近宇在草稿纸背面画了只举着奖状的小狗，旁边的小猫正偷偷啃奖状的边角。

“你看，这就是物理好和物理差的区别。”他把纸推过来，笔尖在小狗头顶画了撮呆毛，“不过啃奖状的猫比较可爱。”

许恙没忍住笑出声，被前排的老师回头瞪了一眼，他低头在小猫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电阻，阻值刚好是他们的学号相加——陆近宇的学号是23，他的是17，加起来正好是40，像物理实验里常用的标准电阻值。

念到一等奖时，许恙听见自己的名字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他站起身时，陆近宇突然拽了拽他的校服衣角，把那颗鹅卵石塞进他手里：“拿着，好运加成，说不定能进省队。”

走上领奖台时，阳光从高处的窗户照下来，把奖状上的金字晒得发烫。许恙接过奖杯的瞬间，目光扫过台下，看见陆近宇正举着那两张系在一起的草稿纸，像举着什麽了不起的旗帜。

下台时，他没回座位，径直走出阶梯教室。陆近宇果然跟了出来，手里还攥着那张画着小狗和小猫的草稿纸。

“我就知道你能行！”他的声音带着点喘，像刚跑完八百米，“这下市重点的保送名额稳了吧？那信封总该拆了。”

许恙摇摇头，把奖杯塞进他怀里，转身往校门口走。“不去集训。”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投入湖心的石头，“我想试试凭自己的成绩考，跟大家一样。”

陆近宇愣在原地，怀里的奖杯硌着肋骨，有点疼，又有点莫名的轻快。

风吹起他手里的草稿纸，画着电阻的那一面露出来，在阳光下像道清晰的连接线。

走到梧桐树下时，许恙回头看，发现陆近宇还站在原地，怀里的奖杯反射着光，像块被阳光晒暖的鹅卵石。

他突然想起那个未拆的信封，此刻大概还躺在家里的茶几上，但他已经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麽。

因为真正的答案，或许就藏在某张画满公式的草稿纸里，藏在某本写满笔记的书里，藏在两个少年并肩走过的洒满阳光的路上。

晚风又吹起蒲公英，许恙看着白色的绒毛飘过陆近宇的肩头，突然觉得所谓的未来，其实就像解物理题，重要的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答案，而是有勇气一步步拆解，一点点靠近。

就像那两张系在一起的草稿纸，无论前路有多少变量，总有条线索紧紧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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