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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震了神,夜冷了罢,让他散出一阵寒意。
他举起玉片凑到月光下看,当今太子独佩的双首龙纹又有能有谁人不知?此为断玉,又插鸨羽,玉寓太子,鸨鸟如馆姥。
怕是那太子已经夭在红馆。下手之人,明眼皆知。
白郎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屋顶,进了镖局塔楼内部,连夜召集了雕版的匠人,又开了造纸作坊,对着那雕刻匠人道:“只印七字:老鸨千刀,东宫陨。”
“莫迟疑,速刻!”
二日鸡鸣,明京街坊间洒落万千墨字。一个惊天传闻爆出,城中一时人心惶惶。
连卖早糕的小贩听了,都挑着担子急忙往家赶。
不过半日,便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大太监仓促跪倒在皇帝面前时,直叫着不好。
贾元已到暮年,黄袍加身居坐龙椅,面上现出阴邪。当即就要斩那宦官的首级。
“求陛下明鉴!”大太监尖着声音,头扣在地上,不敢擡起分毫。
“老奴如此心急——是听坊间传闻,太子殿下他,薨了。”
“红馆老鸨千刀万剐,罪不容诛!”
偌大的前殿中有馀音回荡。
·
捏碎的青铜器被甩了满地。
老鸨背对着门,目视着壁画上的三道轮回。
禀告的人跪在地上,迟迟不敢擡头。
突然就听到了老鸨的冷笑:“竟是太子……”
“好丫头,蠢得可笑。”
·
“丫头!怎麽又在发闲!”李十三拿着锅铲从厨房内小跑出来,看到念青就来气。
“没看到有多少事要做吗?懒得你!”说完这话,又急急忙忙赶回去看锅中的菜,生怕炒焦,失了滋味。
“你那些油烟事我又做不来。”念青伸了个懒腰,“昨日本想做道佳肴,结果可是你硬生生将我赶出来的。”
“废话!不赶你出去,难道要你烧了厨房才满意?”门内李十三颠勺的声音混杂着浓烟一齐往外挤,李十三念着骂词,每日一遍,念青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出于狐狸的本能,她在浓烟探出时,换了位置,生怕烧了自己的尾巴。
念青一面听着李十三骂,一面仰头看天,有一只鸟扑着翅膀飞过,却飞不出红馆纵横交错的巷道。
她的目光从天上慢慢又移到眼前。清一色的房屋,挂满红灯,像一张巨大的蛛网。
其中忙碌的人,喜怒哀乐皆在这张网中,无助地振翼。无用地挣扎。
念青突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于是一步跳上树桠,注目远方,终于能看见红馆的尽头。
安心一点。
——我跟他们不同,我没在网中,没被束缚。
念青这样告诉自己。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出菜了!”李十三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念青跳下了树,也未发出多大的响声。没等到李十三走出来,她就先进了屋中。
“哟,这倒是愿意做事了。”李十三讽她。“我看你就是懒,不脏不累的活都让你来做,我还要你这个杂丁做甚?”
“知了知了,别念了十三爷。”
不过一句好话,李十三就软了耳根,也不再酸了,挥挥手,就此作罢。
等忙完了这茬,过了午时也就空闲下来。竈上不再生火,李十三带念青吃过了饭,看她不喜欢吃熟食又骂骂咧咧念叨了一番,才在院中摆上两把摇椅,一边瘫一个,好不惬意。
摇着摇着都快入睡了,这时候念青才来了一句:“李十三,你说骨罗烟的一夜是什麽?”
“啧,就属你个搅人兴致的……”失了困,李十三神色有些恼,还是合着眼睛不耐烦地答:“还能是什麽,不就是春风一度,无可奈何。”
“同床共枕麽?”
“若是如此就好咯,”李十三闭着眼睛苦笑道:“这红馆中的女儿,哪个是心甘情愿,都是身不由己罢。”
“她骨姬也不例外。”
念青睁着眼侧头看李十三,还是不懂,“你说详细些。”
“怪不得她把你交于我……怕也是不忍罢。”李十三喃喃低语,又默声了片刻,才道:“不过要在这红馆中活下去,太清澈呵,终不是好事。”
李十三睁开了眼,念青能看见他微颤的眼睫。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声音:“那一夜,换以千金。”
“他们用钱买来女人的身体,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把尊严践踏到谷底,凌辱一番,嘲笑着抛开又撕碎,最後舔舐干净,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挨受着唾沫,绑上道德的批判,连哭也要被谴责。”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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