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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错的人
贺小兰两口子到医院的时候,钱鹤林正躺在急诊的走廊上挂吊瓶,花蝴蝶无语的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一声叹气接着一声叹气。
“咋回事啊,跟谁喝的啊,喝成这样”。贺小兰先包里掏出了一包酒精湿巾递给了花蝴蝶,让她把该擦擦的地儿都擦擦。
“谁知道呢,今天找他去民政局,怎麽打电话都不接,晚上了说是在小区楼下,我下去的时候就这样了,抱着灯柱嗷嗷的哭……”
王庆伟倒是关心他的好兄弟,认真的看了看吊瓶上写的啥药,还扒开钱鹤林的眼皮看了看眼睛,最後总结了一句,“还活着呢,活挺好……”
钱鹤林被扒拉的有些烦,给了王庆伟的手一巴掌,嘴里一直在叨叨咕咕的说话。
“咋不给我拿个枕头来啊,这个床梆硬……”
“都这样了,你老老实实躺着吧,还挑上了。”王庆伟站钱鹤林身边,摆弄摆弄吊瓶,摆弄摆弄醉汉,看起来实在是无聊。
贺小兰打发王庆伟出去买几瓶水,省的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问东问西的招人烦,耽误自己和花蝴蝶坐在长椅上聊天。
“你们俩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上回你就说太累了,想离婚,我也就没再问,咋就太累了?平时看着老钱还行啊。”
“男人至死是少年,我一直觉得是屁话,这麽多年跟他过下来,突然觉得,这句话是真理了,不是褒义,是贬义。他们就是小时候受自己亲妈照顾,长大结婚了就让老婆当妈继续照顾自己,这样来保持他们的童心。”
躺在病床上的钱鹤林睡得正香,王庆伟买个水不知道要买多久才回来。聊天聊累了,贺小兰和花蝴蝶望着急诊里来来往往的人,心中的滋味万千翻腾。
有个産妇被推进了急救室,家属们焦急的等在门外,这些人都怀揣着生的喜悦,而一门之隔的産房里的她,痛苦,紧张掺杂着些许的喜悦,也可能没有喜悦,只有恐惧。
“你俩为啥一直没要孩子?”
“要个孩子干啥?本来是管一个,这回是管俩,给我自己累死?”
花蝴蝶的手机不停的刷着手机,没有什麽感兴趣的内容,手机一关,用下巴指了指正打呼噜的钱鹤林。
“也是我没想好,我其实还挺害怕的,一想到是给一个人当妈,心情都不一样了。你得对他负责啊,穿衣吃饭,辅导学习,这要是以後有出息还行,摊上个没出息的,後半辈子就完了啊,再说了现在养孩子多贵啊,我俩又在创业。”
贺小兰听着花蝴蝶的话就笑了,把包里带的小零食给花蝴蝶拿了一个。
“我生孩子之前都跟我说,先生嘛,生了自然就会养了,父母也说到时候过来帮把手,什麽都不耽误。结果呢,两代人挤在一间屋里,什麽母女情啊,父子情啊一下子挤得全都没了。”
没有哪个女人生来就被赋予了母性的光辉,而是成为了母亲之後学着怎麽当一个母亲,这个过程中,自然有人做的好,有人做的不好,自然法则就是那麽的不公平。
贺小兰在怀孕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看书学习,科学备孕,严格的按照医生的指示生活直到生産。即便是这样,在看到自己肚皮上长出一根妊娠纹的时候,她还是哭了出来,小女孩要被撕裂,最终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母亲。
“当时我爸妈催过我们生孩子,但是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等几年,等到他成熟了,等到我做好了准备。”花蝴蝶一直往急诊的産房那边张望着。医院里聚集着迟暮与新生,只是35+的年龄会更让人期待新生的降临。
“我爸妈今年六十七岁了,马上就要七十岁了,有时候回家的时候看他们坐在楼下看别的老人照顾着孙子孙女,羡慕是能看出来的。可是我不能为了满足他们的愿望委屈自己吧,这种事儿不能两全,个人顾个人吧,反正他们肯定没我前头……後面怎麽活就看我自己了,他们也甭惦记了。”
花蝴蝶那天晚上说了很多的话,贺小兰就坐在她的旁边,静静的听她说着。不过,所有沉重的话题突然就终结在了急诊里突然出现的帅哥身上,两个人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走了,什麽生育啊,婚姻啊,家庭啊,凑合过吧,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帅哥看在眼里,提振一下後半夜的精神头。
“要不,咱俩追星吧,给生活找点盼头,跟人家秦老师似的,找个小帅哥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帅哥是说找就找吗?哪有那麽多帅哥等着咱们啊。”
“我之前听我们店里做疗愈的老师说过,想要扩列朋友圈,就得出去社交,你看你现在上班,我每天去店里其实就是两点一线,没有分支怎麽会有新故事,咱们还是得出去探探,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也行,王庆伟拿我们家当旅馆,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再住个人进来估计也发现不了。不过,那你跟钱鹤林以後咋办,你们这次没拿到离婚证还得再去民政局申请一次?”
“要从新去提交手续,再等三十天。但是这三十天我也得好好想想,突然有点舍不得他了怎麽办呢,他晚上抱着我腿嗷嗷哭的时候,跟送个孩子去幼儿园的第一天一样,心里的滋味怪怪的。我感觉我好蠢啊,总是在最需要做决定的时候犹豫。”
“这也正常,就算是养只蟑螂这麽多年也得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个大活人,你俩结婚的时候也不是盲婚哑嫁,谁也不认识谁,能走到结婚感情肯定是深的。再想想也是好的,慎重一点没毛病。”
熬了一整夜,四个人丧眉耷拉眼的坐在早点店里吃包子。王庆伟稍显精神,贺小兰确实是快睁不开眼了。“下回再有这种事儿给秦甜甜打电话,他那位年轻啊,能熬。”王庆伟吸溜了一口粥,对钱鹤林和花蝴蝶下了重要的指示。
“给我留点脸,这事儿仅限于你俩知道,咱就别外传了,秦老师那大嘴巴更不行,要让她知道了,她得上长安街上拿喇叭吆呵去。”钱鹤林吃不动包子,只能一点一点的嘬着碗里的小米粥,恳求的看着贺小兰和王庆伟。
“咱小区有监控,你抱着灯柱子哭的时候,保安室里早都欣赏过您的表演了,这时候知道要脸也晚了。钱鹤林,考虑考虑咱们搬家吧,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住了……太丢人了。”
“你说‘咱’,你的意思是,你不跟我离婚了?”
桌子被撞的叮咣响,钱鹤林扑到花蝴蝶怀里的时候,差点把贺小兰手里的包子杵进她嗓子眼里。
“给你三十天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自己好好把握哈。主要是你爸妈和我爸妈太烦人了,给他们一个缓冲期,跟你没啥关系”。
“缓冲期三十天啊?”
“觉得时间长,不满意啊,不行我就去起诉,都不用三十天。”
“错了,姑奶奶,这回真错了。”
贺小兰往工位上一坐感觉命都没了,这个夜是熬不了一点了。三倍浓缩的美式喝下去,要麽精神头起来,要麽自己就真走了。宣传部的熊总监给她发微信,问她怎麽张海明传媒公司的简介一直都没有收到。
懒得打字,直接就把熊总监的信息发给了葛琳,不到一分钟葛琳就出现在了贺小兰的办公室里,顺手把自己做的三明治放在了贺小兰的桌子上。
“姐,尝尝,我自己做的,要是好吃我做了早晨去地铁站摆个摊,还不耽误上班。”
“我刚吃了早饭,等会中午吃,刚刚熊总监给我发信息,张海明公司的资料你没给过去啊,他们的审核快结束了。”
“我那天回去就跟他说了,不过他这几天一直有拍摄,我也找不到他,等会儿我再去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对了,姐,前两天的考勤记录发你邮箱了,开发部的考勤可是很难看,杨总看见了肯定会爆炸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葛琳站在消防通道给张海明打电话,但是那边一直没有人接,连打了三四个,张海明就给微信回了两个字“在忙”。已经记不清是两天还是三天没有见过张海明了,只记得他凌晨回来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门了。葛琳假装睡着,把自己所有的疑问都藏在心里,因为就算是问了,得到的也只能是敷衍的答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自从跟张海明在一起之後,身边的朋友也都逐渐的疏远了,所有的时间要麽就是在公司里要麽就是在家里。朋友圈里的好友都过得声色犬马,而自己就算是去逛商场,也只敢在负一层转来转去。
之前还跟实习的同事开玩笑,自己的逛街路线完全就是复刻网上说的经典打卡路线,先去负一层买一杯蜜雪冰城,然後去优衣库照镜子,最後名创优品兜一圈,随便团购个套餐填饱肚子就回家了。
妈妈发来微信,问她最近的工作怎麽样,顺便还转了一千块钱给她。三十岁了,在妈妈的面前还是那个小孩子,好像也只有妈妈会感受到自己的痛苦,有了妈妈的接济能解决下个月的生活。
葛琳总觉得自己没有用,当时背着行李就跟着张海明来北京的雄心壮志,也都变成了琐碎。幸亏父母费尽了心力,让她可以少一点担心,全心全力的努力生活。可是妈妈,爱错了人,真的还能回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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