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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再见
傍晚的鼓楼裹在夕阳里,朱红的墙边偶有飞过的乌鸦,难听的叫几声,混着游客们的笑闹,吵得要命。葛琳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好像这麽多年,自己都没有认真的浏览过北京的风景。
葛琳就站在路边的老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张海明。他蹲在石阶上,正低头鼓捣那台相机,镜头擦了又擦,有游客问价会立刻擡头。帅气又温暖的笑容,总是能让一些人停住脚步。风卷着几片枯叶落在他肩头,他随手扫开,指导着一队老夫妻摆着动作,将夕阳的爱情刻进镜头中。
葛琳见没有了游客便擡脚走向他,“帮我照张相吧。”
张海明猛地擡头,手里的镜头布差点掉在地上。看清是葛琳时,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嘴角飞快地翘起来,又有点局促地摸了摸头发:“是你啊!”
那天早上在他家分别後,他挽留了很久,他以为只要跟以前一样,随便用点什麽小手段,葛琳肯定会再次的回到自己的身边,但是这次葛琳拒绝了,她不会在为了缥缈的爱情大饼消耗自己了。
“你去那边站着”,张海明赶紧把相机拿出来,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糖葫芦的模型塞到葛琳手里,“拿着这个,好看”。泡沫做的假糖葫芦很轻,轻的像是他们之间的十年,廉价又艳丽。
葛琳捏着假糖葫芦,却没动,看着他轻声说:“咱们一起拍张照吧。”
张海明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更浓了,他赶紧转身拉住旁边一个大哥,把相机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讨好:“大哥,麻烦您帮我们拍张照,按您的价格收费就行”。
两人并肩站在鼓楼下,张海明的手轻轻揽住葛琳的肩膀,指尖有点凉,碰到她的羽绒服时,葛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笑一个”,举相机的大哥提醒道,快门按下的瞬间,葛琳扯了扯嘴角,张海明的笑容却很亮,像是攒了很久的光,都落在这一秒里。
照片刚拍完,张海明就迫不及待地接过相机,翻看着照片,声音里藏不住期待,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搬回来住吗?”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睛盯着葛琳。
葛琳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落在远处渐渐下落的太阳,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要回老家了,张海明,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我们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了。”
“为什麽要走?”张海明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手里的相机晃了晃,“葛琳,你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我快要成功了,我说过的,我成功了就会娶你”。他的不可置信太直白太大声,旁边正拍照的游客都转过头,小声议论着,空气里的热闹好像瞬间凝固了。
葛琳看着张海明,眼神里没有恨,只剩下了疲惫的嘲讽:“我累了,我追着你跑了十年,你的谎言我也听了十年,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张海明,你没有我可能会过不好,但是我没有你,一定会过得更好。”
说完这句话,她没再看张海明的脸,转身就往人群里走。攒动的人影把她的背影遮了又露,葛琳的脚步没停,很快就融进了暮色里。
张海明呆立在原地,手还停留在半空,想抓住什麽,却只捞到一把凉风吹过指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路边的路灯还没亮,远处的鼓楼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低头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人站在暖光里,笑得那麽完美,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鼓楼前。风里突然传来远处观光公交车的到站声,尖锐又短暂,像极了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挽留。
爱不会有时差,有的只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的懊悔。直到葛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张海明才感觉到眼眶发涩,那种真正的後悔才漫上来。只是这後悔,来得太晚了,晚到连风都带不走他的孤独。
贺小兰带着秦甜甜和花蝴蝶再一次去了王庆伟的公司,贺小兰先把整理好的证据放在桌上,“李总,这是王庆伟的医疗证明和劳动合同,他现在还在6个月医疗期内,您辞退他,按《劳动合同法》第42条,属于违法解除,法定赔偿是10个月工资。另外,我们您公司员工的证言,证明长期加班超时,这要是被劳动监察查到,不仅要补付加班费,还得罚钱。”
李总脸色沉下来,“是谁在外面造谣的”。
花蝴蝶笑着开口,“李总,咱们都是做生意的,知道名声金贵。我有几个朋友都是北京职场公衆号的运营。她们本来想做个《企业用工合规》的专题,当时就提到了您的公司,我还帮您拦呢。”
李总盯着桌上的证据,又听着他们的话,手指不自觉的敲了几下桌面。他也不是不会算账,要是真仲裁成功不仅要赔大概得十五万,仲裁期间要是负面消息传出去,自己刚接的新项目可能黄。
“贺总监,我知道这事儿我们理亏。这样,赔偿给王工七个月工资,十万块钱左右,您觉得怎麽样,咱们都各退一步,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
贺小兰没有再继续纠缠同意了李总的方案,虽然会比仲裁少拿到钱,但是不需要再去浪费时间了,毕竟现在家里急需用钱,能早拿到一天算一天吧。出了王庆伟公司的门,三个人站在冷风中,任凭北风在她们的身上造次。
秦甜甜看着有些灰蒙的天,故作轻松,“我机票买好了,下周我就走了,你们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啊。”
秦甜甜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回忆的门。2005年的夏末,贺小兰的旧行李箱刚拖进宿舍,轮子就“咔嗒”一声掉了,里面的衣服丶书本哗啦啦吐了一地,连带着她攒了半年钱买的碎花床单都露了出来。她正蹲在地上手足无措,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就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包纸巾:“我叫秦甜甜,你呢?”
“贺小兰。”她小声答着,脸都红了。贺小兰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土气,不管是谁问起,总是说的不好意思。
“小兰,很好听的名字啊!”秦甜甜蹲下来帮她捡衣服,“你看柯南吗?你就是小兰姐姐,所以以後要保护我啊。”
这句话,一说就是十九年。从大学宿舍的上下铺,到毕业後挤在北五环的合租房,从贺小兰结婚时秦甜甜当伴娘,到後来一起认识了花蝴蝶,在花蝴蝶被出轨的晚上她们俩陪着哭。
那些岁月里,她们像三棵紧紧靠在一起的树,互相借着对方的根,走过了一次又一次难走的路。悦悦生病时没人陪,是秦甜甜连夜从外地赶回来守着她们母女二人,花蝴蝶美容院被举报时,是秦甜甜找律师朋友帮忙理清手续,秦甜甜失恋时,是贺小兰和花蝴蝶把她拉到KTV唱了一整夜。
秦甜甜买了早班机,天刚蒙蒙亮,机场高速上的车还不算多。音响里放着《我怀念的》,调子轻轻的,却惹得人难受。花蝴蝶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没说话,只是偶尔从後视镜里瞟一眼後座。
贺小兰靠在秦甜甜肩膀上,眼泪说掉就掉,沾湿了秦甜甜的大衣,“你说你这一走,我都不习惯了,咱俩在一块比我认识王庆伟的时间还长,我以後可怎麽办啊”。
秦甜甜被她逗笑了,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擦着贺小兰的眼泪,语气还是像以前一样乐观,“哎哟,我是出国工作又不是去坐牢,我有假期的。再说了爸妈还押在国内呢,我肯定会时不时的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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