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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照儿伸出十根关节处因做农活而有些变形的指头,假意泣道:“主君您瞧妾身的手,从前做惯了农活的,哪里会绣这样精细的物件?”
“是啊,瞧着梁小娘的女红水平,定然做不出这样巧的东西。”玉梳见梁照儿被诬陷也帮腔道。
这还算是玉梳美化了一番的,就凭梁照儿三脚猫的刺绣功夫,能将两块布片子缝到一处去就算阿弥陀佛了。
“什么汗巾子、劳什子的,我没有这样的物件!来的时候赤条条的一个人,进了宅子里头进出的东西都在管家那儿有记册,只管查去!”梁照儿见玉梳帮腔,连忙乘胜追击,伏在崔老爷膝上掩面哭诉着。
她实在不太擅长装狐媚子,到了关键时刻也流不出几滴泪,只能迎难而上,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涌出几滴清泪。
崔璋一清二楚地瞧见梁照儿掐自己的小动作,冷哼一声不屑道:“梁小娘倒是好记性。”
“难不成我为自己辩上两句的机会也没有?”梁照儿缓缓抬头,一双饱含热泪的眸子幽怨地瞧着崔璋,不解道。
她的眼睛本就是五官之中最出挑的,亮晶晶的一对杏眼,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情意。
崔璋还是个雏儿,哪见过这阵仗,立马背过身去遮掩着身下不语。
因着崔大郎长歪了,整日流连勾栏瓦舍,崔老爷对崔璋的管教更加严苛。他如今二十了,屋里还没放通房,为的就是让他一心向学。
刘氏见风声向梁照儿这边倒,才不得不假笑着说:“瞧这事儿闹得,想来官人是会错了意,倒让父亲和小娘受扰了。”
崔大郎见状连忙附和道:“是儿子猪油蒙了心,儿子该死!”
崔老爷闻言心里一阵翻涌,瘦得格外突出的胸腔不断起伏着。梁照儿和崔璋都上前安抚着崔老爷,二人手指在空中碰了碰,一阵酥麻感从崔璋脚底往上钻,他慌乱将视线移向别处。
刘氏见状给崔大郎使了个眼色,方才领着灰溜溜的男人回了大房院子里头。
“璋哥儿还要科考,若闹出什么事,只怕不好……珍哥儿一向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委屈你避着些也就是了。”崔老爷说一长串话得咳嗽好几声,面皮也涨得青紫。
梁照儿早就预料到结局如此,此刻只婉顺低头道:“主君顺顺气儿,若为我气坏了身子才是我的罪过。”
她背过身去倒了一盏茶,眼神里对此毫不掩饰的不屑。
屋内的烛火昏暗,梁照儿小心翼翼地走到榻边,躬身将茶盏捧过眉。崔璋忍住不将目光瞥向她细致的腕子,伸手拿起茶盏亲自喂崔老爷喝了好几口水,又伺候着他躺下。
玉梳守在屋里头,梁照儿起身送崔璋出去。
梁照儿想了想,既然原主是因为不安分才惹出的祸事,那么她此刻便尽力扮演好庶母的角色。
于是她捏着最为慈祥的嗓音对着崔璋和蔼道:“晚上寒凉,三哥儿读书也要注意身体。”
崔璋倏然一声冷笑,眼里是藏不住的鄙夷,“我劝小娘莫想些无用的,安分守己才是正道。”
梁照儿不解,什么是正道?
男子拼了命的向上爬,为官作相,娶千金、尚公主就是有手腕肯上进。若是做的过分些,也能得句无毒不丈夫的评价。可为何女子想过的更好,就要被指责不安分守己?
自己有心卖好,却得了白眼,梁照儿回应崔璋的也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勾引大哥儿这种货色用得着费什么心思,有洞就钻的东西!三哥儿书读得多,人也精神——我瞧着比大郎倒好上百倍!”
她的尾音上翘,仿佛带着一柄小银钩,惹得他心里发痒。崔璋涨红了面皮:“你……你这是有辱斯文!”
“三哥儿文学通达,跟我这样的人说文拽词有什么意思?有理找书院的老夫子说去!”
梁照儿笑的得意,一个扭身回了屋内,瞧见崔璋吃瘪的模样心情舒畅极了。
晚上鸡飞狗跳的闹了一通,瞌睡也散了,梁照儿决心将崔老爷的屋子从里到外都打扫一遍将时间混过去算了。
打小她行动力就强,这念头一出,便立刻叫玉梳去拿了水桶和抹布来。
“小娘不睡了?”玉梳一脸担忧地望向梁照儿说,“这样熬着自己的身子也要垮了。”
梁照儿将碎发拢在耳后,坚定道:“不睡了,替主君理理屋子,养病也舒服些。”
玉梳满脸欣赏地瞧着梁照儿,她痴长几岁,自问却没有梁照儿这股不卑不亢的气度。寻常婢女若是被提拔成了爷们屋里人,只怕立刻就摆起主子的架子,凡事再不肯亲手做的。
梁照儿喜欢早晨洗头,她端了个小凳坐在海棠树下,叫玉梳给她吊了一桶水上来。她将整张脸沉了进去,耳朵被凉水灌满便再听不见那些难听的话。
“要不要皂角?”玉梳问。
梁照儿没说话,将脸抬了出来倒着瞥向玉梳。
她纳闷,玉梳的脸怎么倒着看起来像个男人的脸?回过神来后发现是崔璋来正院给崔老爷请安。
梁照儿讨好地说:“三哥儿这么早就来请安,真有孝心!”
面对她这副显然没把昨夜之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崔璋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没脸没皮。”
梁照儿愤怒地将木瓢往桶里一甩,一只手拎着滴水的头发,另一只手叉腰道:“天知道你亲娘是怎么管教你的,讲话没大没小!”
崔璋故意不理张牙舞爪的女人,冷哼一声,抬腿进了堂屋。
崔老爷的精神头更差了些,崔璋一瞧急切道:“快请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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