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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3页）

其妻纺纱织布贴补家用，长子科举及第後外放知县，临行前他只赠一方砚台，上书“守心如镜”四字。

正因其德才兼备，刚正不阿，朝野上下皆尊其为“完人”。

可这位完人今夜辗转难眠。太子那句“亲者痛，仇者快”一直在他耳边回荡，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産生了动摇。若真因朝堂之争耽误边防，岂非成了外族人的帮凶？

砰砰——

“何事？”

他今日心绪不佳，回府时早已严令不得打扰。此刻听得敲门声，眉间顿生愠色。

门外管家道：“老爷，东宫来人了。”

东宫？

张延心思一动，立即起身整衣：“快请！”

来人身披黑色斗篷，深夜来此，也不知为何？

“张大人。”

待进屋一看，借着明亮的烛光，张延这才认出眼前之人——这不是张显吗！

“张公公，”张延拱手，“可是太子殿下有什麽吩咐？”

张延看向身後，待确认房门已被下人关上，这才道：“咱家此来，殿下并不知情。”

张延会意，待下人奉完茶後，立即挥手示意下人退下。

不过一时之间，他也猜不到张延此行何意？

张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擡眼望向张延：“看张大人眉间郁色，想必自东宫归来後，也是辗转反侧吧？”

张延轻叹一声：“朝局，边关，东宫……确实难以入睡。”

“那不知大人对殿下今日所言作何感想？”张显放下茶盏，“是支持殿下，还是继续反对？亦或是如殿下所说，隔岸观火，将来也可出阁入相？”

张延眉头一皱，语气转冷：“若依公公之意，我夜不能寐是为个人前程，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那敢问大人所虑为何？”

“吕謇此人，结党营私，恃才傲物，与李孰风之流沆瀣一气。朝中诸公反对他，岂是无的放矢？”张显说到此处，语气却渐渐低下了来，“只是……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吕謇征战多年，屡挫狄人，若不用他，反倒让敌人坐收渔利。”

“我所虑，不过是在权衡何为真正的为国之道罢了。至于入阁拜相，非我所求。”

张显微微颔首：“大人高义。那您可想好了？”

“尚未，”张延忽觉得奇怪，“公公深夜造访，一直追问此事，不知究竟有何指教？”

张显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咱家今夜前来，原本是想送大人一个前程。既然大人不看重前程，那咱家是来送大人一场祸事的。”

张延闻言哈哈大笑。

“公公当真是个妙人！但说无妨。”

“此事说来简单。殿下心意已决，吕謇之事势在必行，绝无转圜馀地。大人若最终决定与殿下同心，还望大人能率先上疏。”

这是要让张显当出头鸟。

张延虽为君子，却非愚钝之人。这一奏疏呈上去，他便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这祸事，咱家同大人说个明白，不能让大人糊里糊涂的送死。”

“其实这场三边总制之争，朝臣注定落败。殿下身为储君，背後还有皇上支持。但大人可曾想过，即便殿下赢了这场争斗，最大的风险何在？”

张延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张显此言，已然跳出了眼前纷争，着眼更高之处。即便吕謇最终上任，其後乃有风险——那便是……

“嘶……”张延眉头一跳，“公公是说，吕謇可能战败？”

“大人果然逸群之彦，看问题一点就通。”兵无常势，即便名将也难免失手。殿下执意力推王吕謇，若吕謇战败，东宫颜面何存？

言下之意已不言自明。

张延恍然大悟：“所以这个头，不能由殿下来起。”

他心中暗忖，皇上迟迟不表态，恐怕也是顾虑此事。若吕謇战败，群臣必定会说：看吧，叫你不听我们的……

张显所说的“前程”与“祸事”，此刻都说得通了。

若吕謇凯旋，此事自然圆满；若吕謇败北，则需有人担责，届时便说是张延撺掇太子所致，与太子无干。

“张大人，旁的事殿下可以等，但边关形势等不了，多则五日，少则三两日，东宫必定会有所动作。”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若大人最终选择置身事外，甚至与殿下相左，今晚这番话就当从未说过，咱家另寻另一个张大人来开这个头。”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张显站起身：“夜深露重，大人不必相送。”

张延一揖：“公公方才所言，句句皆是谋国之言！”

张显摇头轻笑：“大人谬赞了。咱家不过是个内侍，谈何谋国？这等大事自有殿下决断，咱家所思所虑，不过是如何护得东宫周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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