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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64章卿卿,我忍不住了
天王老子没来,但江鹤雪也没能睡到日上三竿。
“王妃,太後娘娘方才唤人来了,传您去陪陪她老人家。”垂帘外,雪梅焦急地踱步。
江鹤雪从未觉着床榻这般舒适,眼皮也沉甸甸得似是被胶粘死了,完全掀不开,更不必说起床更衣了。
“我可以身子抱恙麽?”她喃喃。
“您——那您称何种病?”雪梅悄悄透过门缝瞥了一眼等候在外的坤宁宫宫人,把嗓音压到最低。“您得称个严重到下不来榻又不至过分晦气的病才成。”
江鹤雪意识朦胧地想了半刻,终是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那我还是身子康建吧。”
寝被堆叠如云,她半睁着眼,扒拉了好一阵才钻出来,坐在铜镜前,由雪梅通发更衣。
偶人似的由她套上牙绯绣金纹合欢花的罗裙,又盘起精致的流云髻,簪好步摇发钗,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薄薄敷了一层珍珠粉,她取了螺子黛,边描眉边悄声:“苏氏可有何新消息麽?”
苏氏昨日定罪,今日苏太後便传唤她,用脚趾头想想,便知是场鸿门宴。
雪梅摇了摇头。
“我的膝枕怎就放在了王府?”她哀哀叹了口气,抿好口脂,又挑了对简洁的耳坠,才施施然出门。
-
与而今朱门已被贴了封条的令国公府截然不同,坤宁宫内的宫人依旧步履严整,各司其职,或修剪着繁茂浓翠的花草,或清扫着洁净如洗的路面。
江鹤雪轻车熟路地走到殿门前,可门缝才敞了半边,便听到内里瓷器掷地的闷响。
她记着那是张厚重密实的龙凤纹栽绒毯,也不知这一下,瓷器是否碎裂。
步履踟蹰不前间,内殿传来苏太後的怒喝声:“混账!哀家如何有你这般的儿子!”
“太後娘娘当真是贵人多忘事。”隔着一扇屏风,青年寒冽嗓音带着明晃晃的讽意。
“本王称您一声‘母後’,竟真将本王当作您的亲生子嗣了?”
江鹤雪大气都不敢喘了,怔然听着。
沈卿尘这话……
内殿是诡异而长久的寂静。
“仁姝之事,是哀家于国家于大局考量,迫不得已而为之。”终于,苏太後又开了口,语调已平和下来。“昭华,先为君臣,後为亲眷,你并非不明事理的稚童,该理解哀家。”
“理解您。”沈卿尘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尖到锐利的弧度。“太後娘娘知本王并非不明事理的稚童,当也知晓,您当年所作所为,本王心中自有论断。”
江鹤雪听得大脑一片空白。
“蛮族入侵,昔年分着天家大半财粮的世家,弟子扛不起长枪,女郎舍不出和亲,您挑来挑去,挑中本王的生母。”
“若非先帝昏聩,她昔年该被封为太妃。”
“便是为君为臣,可曾有和亲嫁去太妃丶还是已为先帝诞育子嗣的太妃之先例?”沈卿尘语调依旧淡冷平静,甚至令人听不出他的怒火。“本王学识浅薄,闻所未闻,烦请太後娘娘,不吝赐教。”
“哀家也有苦衷……”
“那抹去本王生母身世,改记为苏氏旁支女,为苏氏门楣添光增彩,亦是苦衷?”
江鹤雪震惊得说不出话,身形微颤,发髻上的流苏步摇晃动,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宫殿寂静得落针可闻,这一声细微的响便尤为明显。
“快,快去瞧瞧,可是鹤雪来了?”内殿立即响起苏太後催促之声。“早春天寒,快将人请进来,莫要冻着,害哀家与昭华心疼!”
江鹤雪并未躲,扬声应了“是”,轻提起裙摆,大步向内而去。
-
金线绣祥云纹的屏风後,苏太後坐于上首,而沈卿尘静立在一旁,足边孤零零地落着一只完好的白瓷茶盏。
苏太後满怀期冀地望着她,而沈卿尘却只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便低垂了眼睫。
“鹤雪拜见太後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江鹤雪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
裙裾如繁花铺展开,半压过沈卿尘的足面,白瓷茶盏被落在她艳色的裙边,刺目得让苏太後心惊。
“鹤雪不必同母後多礼。”她情急地竟要伸手去扶,可少女轻飘飘地避开,起身,与沈卿尘并肩而立。
又一脚踢开那只碍事的白瓷茶盏。
苏太後伸到半空中的手僵住,片刻後悻悻然收回。
“太後娘娘寻鹤雪来何事?”江鹤雪仰脸,眼色清澈无辜,明知故问。
垂在身侧的手擡起,攀住沈卿尘的小臂。
他终于有所反应,紧绷的身形略放松,手臂微曲,予她缝隙挽住自己的臂弯。
苏太後望望相偎的二人,竟陡然生出种孤立无援之感。
她忽而想起,当年,沈卿尘也是这般。
那时他还只有两三岁,还会夜半哭闹着寻找他的生母,吵得她不胜其烦,干脆丢给了恒顺帝带。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昔日惹她烦的稚童长成少年,又长成青年,但再也不会哭,也没再对她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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