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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被你看到了
清晨七点,巷口还残留着昨夜的凉意,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将两侧斑驳的砖墙晕染得模糊不清。
顾秋月抱臂靠墙而立,姿态看似随意,寂静的空气里只能听得到她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寂静,陈向松几乎是拖着腿挪过来的,脸色灰败得如同蒙了一层旧报纸,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只剩下一副瑟缩的皮囊。
他看到顾秋月,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双手捧着,如同进贡般递过来,声音干涩嘶哑:“五……五百块,补齐昨天的……钱。”带着不甘,却不敢直视顾秋月的眼睛。
顾秋月没说话,伸手接过布包,沉甸甸的手感传来,她当着陈向松的面,就在这清冷的晨光里,一张一张,不紧不慢地点数起来。
崭新的丶带着油墨味的大团结发出清脆的哗啦声,每一张票子被拈开的声音,都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陈向松脸上,他垂着头,双手死死攥着裤缝,指节捏得发白。
数够最後一张,正好四百。顾秋月这才擡眼,目光掠过陈向松惨白的脸,从挎包里拿出那张他昨晚签下的新欠条,她捏着欠条的一角,迎着陈向松骤然紧张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丶冰冷的弧度。
刺啦!
干脆利落的撕裂声骤然响起,顾秋月双手用力,将那张欠条从中间撕开,再对折,再撕!脆弱的纸张在她手中变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如同灰白色的雪片,纷纷扬扬,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陈向松看着那些碎片,瞳孔猛地一缩,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最後一丝力气。
“记住教训,”顾秋月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扎进陈向松的耳朵里,“好自为之。”她不再看地上那堆纸屑,利落地将布包塞进挎包,转身就走,留下身後压抑的丶带着铁锈味的粗重喘息。
上午的阳光驱散了最後一点雾气。
顾秋月站在招待所门口,脚边放着两个不大的包裹,一个是她简单的行李,另一个则是昨天买的一些东西那捆嘏料大多被她放进空间里,外面只留小部分打掩护。
没多久,谢时屿就出现在她面前,拎起地上的行李道:“我们坐公交车去火车站。”他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简洁。
顾秋月没有意外,她知道从京市到谢时屿的驻地路上就要花三天,紧跟着他的步子就往公交站去。
至于唐老那边,她已经抽空去告过别了,唐老什麽也没说,只塞了一把钱给她,让她照顾好自己,和顾时屿好好过日子。
车子还没到火车站,谢时屿就领着顾秋月下车。
看到她脸上疑惑的表情,谢时屿解释:“车票是下午的,我们先去吃饭。”
火车是下午两点,吃完午饭,谢时屿就带顾秋月又赶去火车站,一路上两人几乎是零交流。
上车後,顾秋月发现谢时屿买的是卧铺票,见顾秋月看向自己的眼睛发亮,他喉结几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多亏唐老帮忙。”
顾秋月脸上浮现一个很浅丶但真诚的丶带着点感激的微笑冲他点点头,“费心了。”
谢时屿发现,他的准妻子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很好奇,除了睡觉的时间,她山竹乎都在打量周遭的一切,从车厢到窗外。
看到外面农民在地里劳作的样子,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顾秋月能感觉到谢时屿的目光,即使他看似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偶尔会擡起来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终于,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顾同志,你可能知道我们部队驻地是在山脚下,但那里交通还算方便,部队每天有专门的班车去城里。”
顾秋月点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谢时屿:“还有就是房子问题,因为我递交结婚申请有些急,可能没有很好的房子分给我们。”
顾秋月问:“有多差?”
谢时屿:“平房,比较老的房子,其实也……”
顾秋月的眉眼却一下子鲜活了起来:“平房有院子吗?”
谢时屿见她这样,忐忑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眉眼也染上笑意:“有,可以种菜,院子里还有一口井,其实真住进去也还挺方便的。”
顾秋月再次点头:“那不是很好吗?”
谢时屿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语调里也带出了几份欢快,“嗯,我也觉得很好。”
火车越往南,气温就越高。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冬天都不会下雪的城市,芜城。
火车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到站的时候,谢时屿似乎终于组织好语言,问:“前天傍晚,在百货商店後面那条巷子……”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你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顾秋月心头警铃大作,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心跳在胸腔里猛地擂了一下,擡眸望向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浮起一丝疑惑,混合着一点“原来被你看到了”的坦然。
“哦?”她声音平静,带着点无奈,“谢同志看见了?是遇到两个不讲理的旧识,想赖账,起了点争执。”她轻描淡写地将一场惊心动魄的伏击与反杀定义为“争执”,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不过已经解决了。”她刻意加重了“解决”两个字,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意味。
“仅仅是争执?”谢时屿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顾秋月敏锐地捕捉到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他索性放下车里的书,目光与她对视,此时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锋,牢牢锁住她:“我看到你动手了。”他的语速放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顾秋月的心上,“动作……很利落。”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然後给出了一个近乎结论的判断:“不像普通乡下姑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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