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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兰对苑茗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自从她的师父去世後,她很久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打开话匣子,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心性活泼,若是整日不言,才是违背常理。
苑茗就静静听着,嘴角始终挂着微笑,非常高兴能够更加了解茹兰的生活和性格。
茹兰说得正欢时,屋外传来敲门声,苑茗有预感是故人前来相会,便对对茹兰说:“屋外有人,说不定是我们的贵人。”
茹兰一听,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是个乱抓人的大将军,你昏倒在官道上,那家夥就把我们抓了起来,到现在还不愿放我们离开。”
茹兰不是三岁小娃娃,自然知晓苑茗身份特殊,来者必是奔着苑茗而来,可对方既不像是苑茗朋友下属,也不像是敌人,几日以来,他忽远忽近,让茹兰摸不着头脑。
敲门声再次响起,并略显急促,茹兰万分不愿地打开门,果然在门外见到了钟应祁。
苑茗与钟应祁眼神瞬间对上,钟应祁心下了然,立马确定苑茗正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北疆的废皇女。
只见他十分随意地靠在门边,嘴角微扬,朝着苑茗挑眉,眼睛又瞅了瞅茹兰,暗示苑茗让茹兰到一边玩去。
苑茗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钟应祁,只怪他这纨绔公子哥的姿态与前世杀进皇宫的“活阎王”气质,相差太大,难以想象这竟是同一个人。
还未等苑茗开口,茹兰走出房门,对钟应祁壮着胆子道:“当我是瞎子吗?”
钟应祁收起痞笑,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茹兰,茹兰感到一股威压之感袭来,气势立马焉了,求助地看了眼苑茗,见苑茗微微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外边。
钟应祁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女娃胆子也忒小了点,你说对不对,苑茗殿下。”
苑茗面色平静:“我们见过吗?”
钟应祁怔了一下,虽笑着,但语气不免低落起来:“见过的,大概在三年前。”
见苑茗还在回忆,钟应祁忍不住提醒:“西南裕城,流窜的蛮族试图攻下它,而那时殿下正在城内。”
一语点醒梦中人,苑茗不可置信地看着钟应祁,终于在记忆的角落,找到了钟应祁的身影。
元安十年,苑茗随武将佘佑入西南考察民情,二人隐藏身份,在裕城体会风土人情。
裕城虽顶着“裕”字,但老百姓们过得依旧艰苦,似乎在哪都有这样的可怜人,他们不是不勤劳丶不是不拼命,而是他们头上顶着一群衣冠禽兽,在吸血敲髓,他们嘴巴里说着是父母官,其实是住在裕城里的饕餮。
他们的贪欲,喂不饱。
整城的金银珠宝都在这群父母官的府邸中,他们的屋瓦是拿金子砌的丶地板是拿银子堆的丶就连出恭用的马桶都镶着金边。他们坐拥财富,纸醉金迷,但当一队流窜的蛮族残兵败卒出现在城门外时,一群被贪欲腌入味的脑袋,想也不想就携财宝转移,留下一打就碎的城门守卫和满城贫苦百姓,逃之夭夭。
那时的苑茗嫉恶如仇,见不得民生疾苦,说起来与这时的钟应祁极为相似。
苑茗不顾佘佑劝阻,执意要与一群如待宰羔羊的百姓一起守城。佘佑不仅劝不动皇女,还低估了农民对土地豁出命的坚守。
一方是残兵败卒,一方是誓死保卫家园的贫苦百姓,双方在城中打得有来有回,激情鏖战,终于在第十三天,一群拿着锄头丶砍柴斧的黄脸农夫,打死了最後一个蛮兵卒子。
这段时间,佘佑见证了皇女殿下的与民同行——苑茗与守城百姓在城墙上一起丢过石头,在胡同里一起埋伏蛮子,也在守城百姓士气低迷时进行宣讲鼓舞士气。那段时间的苑茗真正融入了百姓之中,百姓啃着草根,她也啃着;百姓睡在土坑里,她也跟着。
现在想来,当时的苑茗是真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含义,现在的她,估计不会像当时那般义无反顾,起码会尝试找一找援兵,而不是一腔孤勇,投身其中。
不过,现在的她也并不後悔。
久远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苑茗看着钟应祁,终于认出了记忆中那个脸上糊满尘土的少年。
“那时我年纪不大,因为与家父拌嘴赌气,独自一人离家出走,来到裕城,做起了江湖大侠的梦。”钟应祁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城中达官贵人弃城而逃,我也想着要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结果吃了不少苦头,差点命丧蛮族之手。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只是一个被养在锦绣花丛中的无用少爷,救不了任何人。”
苑茗闻言:“钟将军莫要妄自菲薄。”
钟应祁轻笑一声:“其实我当时并没有认出殿下身份,只记住了殿下忙前忙後的身影和一双尘土丶战火都掩盖不住的明亮眼睛。直到女帝处置弃城官员时,我远远见到殿下一眼,才後知後觉肯定,在裕城与我并肩作战的女子就是殿下。”
说罢,钟应祁向苑茗深深行了一礼。
苑茗忍不住问道:“我听闻你曾经执意入军,莫不是因为……”
“殿下带领百姓守护家园,有天子之姿,而在下一无是处,属实惭愧。”
知晓钟应祁参军缘由,让苑茗不禁感慨:命运的巧妙安排,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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