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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想说自己遇到了怪力乱神之事?在老夫看来,世界千奇百怪,碰上什麽都不稀奇,殿下不必为其苦恼,不妨多看看明天,许多迷途之人的治病良药无非就是欲望,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人也就清明了。”
苑茗虚心听教,脑中虽许多谜题未解,但内心确实好受了一些,点头道:“佘将军说得有理。”
佘佑又递给苑茗一条烤好的鲤鱼,“这一条鱼给那位昏迷的姑娘吧。老夫这儿清贫,连寻常百姓家都比不得,殿下莫要介怀。”
苑茗打趣道:“无事,想起曾经与将军走南闯北,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我怎会介意。”
“殿下说笑了,不过那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直到现在,老夫想起殿下闯的祸,闹出的乐子,还是会忍不住品味其中乐趣,少年人的朝气,真是让我这种老家夥向往啊。”
在火光的照映下,苑茗与佘佑交谈许久。苑茗发现,之前模糊不清的前世记忆,此刻又变得清晰。
真是奇怪。
反观佘佑,他那长长的白胡子随着笑声摇曳,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苑茗也受到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佘佑爽朗笑声慢慢停下,往火堆中加了几根木柴,话锋一转:“殿下来找老夫,肯定不是为了追忆往昔,遇到了什麽困难?说吧。”
苑茗嗓音轻缓,作揖道:“佘将军料事如神,晚辈确实遇到了麻烦。佘将军隐居山林,唯有青山绿水相伴,外界信息不易传来,其实晚辈如今不是皇女,已被女帝贬为庶人。”
佘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摸摸胡须,示意苑茗继续说下去。
苑茗脸上挂着一抹苦涩的笑,继续道:“晚辈鲁莽无知,着了他人的道。如今才知,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敌人的剑,而是血亲的背叛。”
“血亲?那只能是苑姿殿下了。”
许久的沉默後,佘佑才开口:“殿下前半生顺风顺水,高处不胜寒,难免心中自傲,但踩空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就如殿下自嘲所说,你曾以为,权力的斗争中,最需要防备的是明枪暗箭,却忘了,最致命的,往往是背後的温柔一刀。希望殿下之後能谨记这份教训。”
苑茗朝佘佑深深一拜,“晚辈谨遵教诲。”
“天色已晚,殿下先去休息吧。”
苑茗犹犹豫豫起身,走几步後,回头观察佘佑神情。佘佑目光洒在火堆上,看不出悲喜。苑茗明白话已至此,不必再明说,佘佑已知晓她的来意,但对方究竟会不会帮她?
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苑茗依稀还记得佘佑第一次见到跌落神坛的自己,他那时好像在流眼泪,没错,止不住地流,嘴里怒骂着前女帝和苑姿,颤巍巍地背起苑茗,带她来到了这座与世隔绝的深山中。
那时的苑茗,容貌尽毁,身体残缺,不吃不喝。佘佑见到苑茗这幅哀默大过于心死的模样,每天都以泪洗面。
为了让苑茗吃东西,佘佑想了许多办法,比如不远千里去买名贵糕点丶在水里掺甜丝丝的蜂蜜丶拿臭叶逼迫苑茗开口,将这些都给苑茗灌下去。
可以说,在那段时间里,佘佑用自己的办法延续了苑茗的心跳,也让苑茗变得嗜甜。不过再甜,最终也只会甜到发腻,苑茗不可能从此就这样活下去。
她还记得,佘佑将她从虚无的空间中拉回来的话:殿下,你想不想报仇?
复仇二字犹如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激起苑茗心中水花。她感到一股久违的力量在胸膛激荡,是愤怒,是不甘,更是为之活下去的养料。
第一次,宛如死人的苑茗将头转向佘佑,看见佘佑两鬓斑白的银发和浮肿的眼皮,俨然是一位为後辈来回奔波的可怜老人。她长久未说话的嘴皮翕动,道出两个模糊的音节:复仇。
佘佑嘴角扯出笑容,笑得很是勉强,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牵扯,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并且这笑意没有触及到眼眸深处。他坐在苑茗身旁,在同一座屋檐下,演绎各自的绝望。
之後便是佘佑利用自身威望,召集老部,开始招兵买马。多方势力撮合下,苑茗有了与苑姿一战之力。
佘佑亲手将苑茗送回神坛,他以为苑茗迎来了救赎,安心地离开了世间。可只有苑茗自己知晓,她不过是大仇得报,自我毁灭般开啓了暴君生涯。
前世今生,有一个疑惑,曾在苑茗心中短暂地徘徊。佘佑为何如此不遗馀力地帮助她,仅仅只是那短短几年走南闯北的陪伴吗?
火堆旁的佘佑朝苑茗回了一个微笑,挥挥手,示意快去休息吧。苑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在此看了许久,随後有些不好意地转身进屋。
静谧的夜色中,所有疑惑被掩埋,只等下一个丶下下个明日,将真相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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