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耒禾先生
“沈耘秋,你怎麽样?还好麽?”
久久方才回神,沈耘秋正要回答,刚动动嘴唇,脸上被木棍划出的口子忽地牵着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叫他一时竟觉有些跌份儿。
“这下可好,原先还笑话你,如今我这脸上也得留疤了。”
宿溪却并未理会他自嘲似地打趣,只是看着,眼神中带着审视。
“沈文昭为何突然向你发难?是因为那次你替我出头,还是······”
宿溪忽然想起自己在回廊底下看到的那令人意外的场面。
“不关你的事,是今日宴席上我气不过暗里贬损了他几句,他当时不好发作,事後报复我罢了。”
言罢,沈耘秋瞧见宿溪那一脸来气又担忧的神色。
“你何必激他?难道不知他会报复麽?既然没有胜算,为何还要干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事?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今日就死了!你死了,我明日也得跟着陪葬!”
“抱歉,我以後不会这样了。”沈耘秋看不出少女眼里究竟是担忧更浓些还是责难更甚,却忽地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可笑,好像她眼里的担忧心疼能够缓解身上的疼痛似的。
“不过今日我也不知怎麽回事,从前早已习惯忍着,今日却半点忍不住,非得争一口气似的,哪怕······”
哪怕他早猜到沈文昭不会轻易放过他,哪怕就这麽被打死了也不想再忍着。
为什麽呢?
他想着,大抵是有了靠山的缘故吧。虽然这靠山不太牢固,却好歹给了他一些狗仗人势的资本。就像今日这样,被欺负了也不至于独自舔舐伤口,好歹有人安慰,有人为他忧心。
沈耘秋回神,见宿溪不知何时已然不在自己身边了,而是拖着沈文昭软塌塌的身体一点一点朝外挪,直到距离西苑足够远,她才匆匆跑回来,面无表情地环起他的胳臂放在残破的轮椅上推进屋。
-
西苑主屋中挂着素白帐幔的卧榻上,宿溪坐在床头,挖起一勺冰冰凉凉的金疮药涂在男子赤裸的後背上。膏体触到肌肤,她注意到那人大片脊背霎时红透一片,竟将背後青紫充血的淤青都些微掩盖了去。
擡头看见少年同样红透的耳尖,宿溪心里暗笑,可这打趣情绪却没法维持太久,她又挖出一勺药膏,心事重重地思量起今晚发生的这诸多事。
撞见老刘向沈家讨要银钱时她只顾着愤怒惊惧,亲眼见到守卫杀人更是只剩害怕,竟就这麽丢了一个如此重要的人证,当真有些可惜。
不过······
老刘早年是林家的人,就算被沈家巨大的利益引诱收买,也该是向沈平昌讨银子才对,为何一口一个夫人,还说承林家的旧情?难道······
林氏?林家?
莫非这林氏也是当年林家的旧人?而沈平昌这一系列栽赃陷害之举,林氏不仅知情,甚至还参与其中?
“嘶--”
一声轻哂,宿溪这才发觉自己手里力道重了些,将那人肩头一片红肿的淤青都压出白印,拿开手指,白印这才慢慢消失。
“对了沈耘秋,夫人当年,可是林氏布行的人?”
“你问这个做什麽?”沈耘秋忽地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再说了,这个样子,你觉得适合说话麽?”
闻言,宿溪这才後知後觉有些窘意,急忙给沈耘秋披上柜子里找出来的干净里衣,却见对面少年盯着她面庞的眼神满是探究,只得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小丫头,你好像对我们沈家的事很感兴趣似的。”
“怎会?不过是好奇,好奇而已。”
沈耘秋点点头,像是并未打算深究,略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凑巧听见父亲母亲吵嘴,吵得厉害,期间提到什麽林氏布行的事,父亲摔门而去,母亲坐在地上哭了许久,看我进来,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又把我推开,叫我滚。”
这样麽?
看来林氏确是林氏布行的人无疑了。而且姓林,大概还是林氏本家什麽尊贵的千金之类,或是堂亲也有可能。
“你在想什麽呢?还不给我涂药,真要等我破了相才开心麽?”
宿溪回神,见沈耘秋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拈起一点药膏在指腹抹匀,轻轻点在少年脸颊长长一道口子上,吹了口气,沈耘秋却是猛地一抖,霎时起了满脸的鸡皮疙瘩也遮不住他脸上窜出的片片红霞。
“嗤--”
宿溪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瞥见沈耘秋本就泛红的脸颊更加红得彻底,简直活像是猴子屁股。
前世,这人总一副深沉悲戚的模样,她竟不知他还会有如此纯情害羞的一面,全然如被轻佻纨绔调戏的良家少女一般。
一想到此,宿溪却是不由得怔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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