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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光里,林月珍鬓发点点早白,秀美的眉眼还在凝望着他。
还在安省读初中时,他就没再搭车上过学。
老房子离学校近些,走路就能到。
後来许文耀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远走高飞,娘仨为了躲人只能租房住,近二十站的公交路,许霁青一直是早起跑过去的。
林月珍只当他是节俭,但他有自己的秘密。
在暴力中长大的孩子,不需要跟谁学坏,疼痛早已是本能的情绪出口。
邻里街坊用怜悯又可惜的目光看他的时候。
许文耀失手打聋了许皎皎的耳朵,酒醒後砰砰磕头,扇自己巴掌发誓的时候。
林月珍一次一次地哭着保证,再也不原谅他的时候。
为了许皎皎的听力康复费用,在冷库搬货累到睡着,差点冻死也没人来接的时候。
许霁青都试过自残。
可他天生冷情冷血,就算是伤害自己,时间一长,也开始理智地计算得失。
划自己一刀能换来什麽?
是日子会好过一点,还是他会更快长大?
人穷到极致,不会把身体当做工具,而是仅剩的资源。
他除了自己一无所有,任何不必要的伤口都是无谓的损耗,愚蠢至极。
压抑到极致的那一年,许霁青开始跑步。
安省在内陆,深冬的寒风干冷刺骨,钻进肺里都像带着鈎子。
那种心脏剧烈搏动的窒息感逐渐代替了刀片,每当喉间漫上腥甜的铁锈味,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没那麽想死了。
可惜肌肉会生长,心肺也会变得强韧。
原本的跑程不再让他有类似的身体反应,许霁青跑得越来越远,直到来了江城,这个习惯也没断过。
学校里这几天传闻沸沸扬扬,说他的手臂是自己划的,还坐过牢。
张建元不放心,放学後硬是留了他许久,说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许霁青不在意,甚至喜欢这些流言带来的清静。
可苏夏呢?
她说不怕他的手,给他贴过药膏,送过巧克力,擦过食堂油腻腻的桌子。
一旦知道了真相,就算是脾气这麽好的女孩子,也会躲着他吧?
-
苏夏报的是数理化基础班。
下午一点开始上课,一小时一节,中间各有十分钟休整。
她是花了大价钱的至尊学员,补习班格外重视因材施教,按测试成绩分完小班,和她同一间教室的几乎全是差不多成绩的艺体生。
少男少女打扮得都挺光鲜,上了课一个比一个困。
苏夏也困,但因为眼睛还努力睁着,被迫成了全场mvp。
每科老师都格外关照,十分钟必被点名提问一次。
脑子被迫超额运转了一下午,四点半放学,苏夏头发都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
眼前发晕,肚子咕噜叫。
本来还想去许霁青家的炒粉摊吃饭,现在饿得怎麽也走不动道了,给苏立军发了条短信,背上包就去了同楼的肯德基。
一顿炸鸡汉堡暴风吸入,可乐下去了大半杯,人稍微平静了点。
扭头一看,临窗的高脚凳上,一个挺眼熟的黄裙子小姑娘坐在那喝牛奶,手里还在翻图画书。
是上回在夜市见过的许皎皎。
小孩注意力集中不了太久,许皎皎看了一会书就走神了。
一双浅棕色眼睛咕噜乱转,和苏夏的视线撞上,脸红红地抿抿嘴,五根小手指张开,腼腆地朝她挥了挥。
这是还记得她呢。
上辈子好歹给人当过几年大嫂,虽然不怎麽尽职,但苏夏对这小孩有种莫名的责任心。
周围环顾了一圈,都没见许霁青人影。
她背上包走过去,很自来熟地在小丫头对面坐下。
“你哥哥呢?”
小丫头声音细细的,往远处的一指,“哥哥在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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