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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月上中天时分,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檐下两盏风灯被凛风吹拂,散出灰蒙蒙的光亮。
刘媪昂挺胸,才踏入回廊,迎面便恰巧撞上一道颀长身影。
黯淡天光下,星月被云层遮蔽,青年手中提着灯,眉目温淡地立在那里。
他单袍雪白,面容也是雪白的,瞳色却浓的仿佛能与身后夜色融作一处。
刘媪心口一慌,下意识垂避让。
“二、二郎君……”
都这个时辰了,人怎么会在这儿?
视线下意识朝青年身后不远处的院落望去,只一眼很快收回。
无需开口多说什么。
他只消得站在那儿,乌雪衣袖口微荡,无端地让人不愿将肮脏丑恶想法加诸他身。
“郎君!”
直到鸣泉气喘吁吁从后头跑来,刘媪这才像是找到话头,“都这么晚了,你不跟在郎君身边,到处乱跑做什么?”
她心底其实有点怵这位郎君。
可具体是什么缘故,又说不上来。
鸣泉瞧见她,眨了眨眼道,“嗐您也知道,女郎胆子小。今日摔得不轻,陶刺史府上又出了这等血案。”
“郎君担心人被吓丢魂了,所以特意让小的顺路送些安神的汤水过去。”
刘媪没敢再说话。
当年宁氏性情刚烈,外室一事闹成那样,险些让江家成为整个云州笑柄。
前有琴瑟不调劳燕分飞,后有新欢添油加醋吹枕边风,江父愈不喜这对子女。
因此与妹妹相比,江聿前几年的待遇有过之无不及。
他毕竟不是江父亲子。
当时府中奴仆有意怠慢,吃的药还是鸣泉机灵。从外头悄悄采买,再一点一点熬出来续命。
而今,这件事没人愿意提及……
刘媪逃难似地一走,鸣泉就连忙撑伞给自家郎君遮挡夜风。
他身上的外袍倒也可以脱,但江聿有些洁癖,对旁人用过的东西敬谢不敏。
“郎君……”
鸣泉动了动唇。
陶府遇刺他只知道个大致,郎君并没有告诉他。江聿在外一直是清风明月的形象,只有像他这般离的近了才知道。
这位年轻郎君其实私下极静,静到无话。
可那支带血的簪子,还是令人心底隐隐不安。
江聿掩唇低咳两声,拒绝了小僮伸过来要接灯的手,独身走在前。
回廊幽长,灯影朦胧,宽大袖袍被夜风带起,为青年清瘦的背影平添一分鬼魅。鸣泉跟在后面几番踌躇,还是出声。
“郎君,小的方才回来时,看到郎主与陶使君相谈甚欢……”
谈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场宴会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家是云州的大族,可放眼整个魏朝就有些不够看了。
魏帝北巡落崖失踪,朝中已乱。北部叛军起义战事频仍,局势混乱动荡,为避祸乱,不少士族衣冠南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江老夫人早年丧夫,膝下两子。长子是个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的性子,这么大岁数了仍身无长物,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次子倒有进取之心,奈何能力实在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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