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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楠今天玩得很高兴,挪着屁股坐到哥哥的旁边,陆清远却忽然朝旁边挪了点位置。
这点小动作要是换作旁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什么,偏陈安楠是个敏感的,这会儿不明所以的被拒之门外,眼里流露出天真的委屈。
“你怎么啦?”他问。
陆文渊正在给他们热牛奶,听见声,也看过来问:“怎么了?”
陆清远不说话,也不抬眼,地上的小玩具被他踩得咯吱乱响。心里冒出的那点念头,像个飘在水里的木头塞子,一会浮上来,一会又沉下去,他辨不清。
眼瞅着情绪不太对劲,陆文渊放下杯子,意味深长的说:“崽,你这样可不行。”
陆清远没接话。
陆文渊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友意愿,我们小远在学校也有玩得好的朋友对不对?那爸让你别跟他们玩,你就不玩啦?”
他今天把事情都看在眼里,小孩子那点事无非就是谁跟谁玩得好,惹得另一方不高兴了,又不好意思挑破,所以他故意把话说得诙谐,陈安楠没懂,陆清远终于看向他爸,目光微诧。
陆清远其实也没那个意思,他是见陈安楠冲着别的小孩做亲昵的举动,才觉得不舒服。这事儿搁大人身上,说明白叫吃醋,但小孩子不知道怎么表述。
陆清远甚至不太能分清占有欲这回事。
他只是本能的,抑制不住的,觉得讨厌,一开始讨厌陈安楠抢走自己爸爸,现在讨厌别人和陈安楠太过亲昵,他在这方面总是克制不了的自私,对于任何试图抢走他东西的人感到无比厌恶。
陆清远不说话,当爸的自认能看懂儿子的内心,孜孜劝导:“要是连交友自由都不给人家,那咱俩不成土匪了?做哥哥的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生闷气嘛。”
看陆清远不搭理人,陆文渊走过来,手掌罩住他的后脑勺,揉了两把:“嘿!你个小气包子。”
陈安楠觉得有趣,也学着叔叔的口吻,栽倒在陆清远身上,噗嗤噗嗤地笑:“嘿!你个小肉包子。”
话没学明白,陆清远偏过脸,似乎想藏笑,但没忍住,一抬手,在陈安楠脑袋上弹了个崩,嘴角翘起抹小弧度:“诶,你个花心萝卜。”
花心萝卜这称呼叫得属实有点冤枉,陈安楠觉得自己虽然在外面有很多很多好朋友,但是在他心里头最好的始终是哥哥。
不过他最近开始不叫陆清远哥哥了,起因是年底的时候,陆文渊给他们换了张标宽的双人床,让俩小孩先睡在一间卧室,互相照应。
陈安楠盖着自己的小被子睡觉,脸半埋着,陆清远洗漱完准备上床时,忽然顿住了。
陈安楠呼吸平稳,被子随着他呼吸的力度起伏。
陆清远沉默的看了会,毫无预兆的,陈安楠唰地睁眼,手指利落抓住对方的衣角,兴冲冲地说:“抓着你啦!”
他上回的游戏还没玩够,现在动不动就抓着陆清远玩小鬼抓人,陆清远对这幼稚的行为深感无语,他掀起陈安楠的被子,指腹触到被角的湿润,湿哒哒一块,是被陈安楠咬得,他问:“你是小狗吗?”
陈安楠以为哥哥在和自己玩呢,一个打滚翻身起来,抱住对方的手臂晃晃说:“小狗小狗,汪汪、汪汪……”
陆清远动动手臂,把人往里推,说:“睡觉不准咬东西。”
“我没有咬呢。”陈安楠为自己辩解。
其实也不算是辩解,只是小孩子有很多不经意的小习惯,他们自己意识不到,觉得舒服就会继续做,别人不说,他们也压根察觉不到。
“小狗咬得。”陆清远说,“小狗才喜欢咬东西。”
陈安楠回嘴:“那你也是小狗。”
陆清远瞧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那天陈安楠咬了他,他只是报复的咬回去了而已,他怎么能算小狗?
于是,他默默关掉灯,不再理会这条烦人的“小狗”,陈安楠也钻回自己的被窝,脸缩下去一截,闭上眼,没过多久,他听见陆清远翻身,呼吸的热度落在自己眼睫上。
陈安楠喜欢这种热烘烘的感觉,两个人贴在一块让他很有安全感,所以他又凑过去些,紧挨住陆清远,没过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陆清远一只手压在脑袋下面,侧枕着看陈安楠。
陈安楠又在咬被子,嘴巴一抿一抿的,是无意识的动作,陆清远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用指腹一点点撬开小孩的牙齿,把那块咬在嘴里的被子轻轻地拽下去。
突然,陈安楠眼睫颤了颤,吓得陆清远赶紧收回手,可是陈安楠只是微微扭了扭头,发出细微模糊的哼声,到底没醒来。
陆清远手指头湿乎乎的,他皱着眉把陈安楠的被子掖好,四周静悄悄的,暖黄的灯光罩在他们半边脸上,把陈安楠照得像是水里的倒影,滋长着人心底所有微小、隐藏的情绪,生出几分甜蜜的错觉。
自从过了这晚,也不知道陈安楠咋想的,开始叫陆清远“小狗”了。陆清远不理他,他就叫得热乎呢,一天天搂着哥哥的胳膊,叫幼稚的称呼。
陈安楠已经彻底适应了新家庭,可再顺畅的日子,也还是会因为琐碎的鸡毛蒜皮吵起来,陆文渊隔三差五就要充当和事佬,哄哄这个再逗逗那个。
日子在年轮的吱呀声中缓慢前行着,行得慢,却把人生那一点点热闹,浓墨重彩的纂刻在时间的纹路上。
新年一过,陈安楠又长了一岁,他的生日恰巧迎上正月十五,那天夫子庙亮着连成片的花灯,陆文渊带着他俩坐游船,秦淮河的河水浑浊,就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隔岸有人借着月色与灯影,在高声唱着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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