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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老师叹口气,让他回座位坐下,他就乖乖回去,接着走神。
人都要死了,学习还有什么用?
陈安楠坠进一种巨大的洪荒悲剧里,又恐惧又委屈又绝望地想,要是叔叔知道他命不久矣,会不会很伤心?他完全见不得叔叔哭呀,那他要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死掉好了。
哥哥会伤心吗?陈安楠看陆清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慢慢挪过去,偷看一眼,再看一眼,几不可闻地叫了声“哥哥”。
陆清远却只看电视,完全不理他。
这下,陈安楠的心都碎掉了。
他一边饱受生离死别的摧残,一边又觉得陆清远的无动于衷让他像个可有可无的物什。
到后面,他连话都不愿意说了,谢溪叫他,他不理,陆文渊跟他讲话,他也笑不出来,时常盯着一处发楞,顶着口漏风的小豁牙半夜偷偷抹眼泪。
他怎么就要死了呢?他还不想死的呀……
陈安楠感觉又被狠狠伤害了,把自认为的隐忍情绪全部倾诉在日记里,完全没想到,陆清远没理,只是因为电视机声音开太大了。
这会儿,日记暴露在阳光的阴影里,陆清远盯着这几排错别字,皱眉好久。
他把日记本重新收起来,教室外走廊正对操场,远远地,他看见陈安楠一个人蹲在花坛下,用小石子毫无章法地划拉着塑胶地。
安静乖巧的像条孤独的小狗。
“陈安楠。”
听见有人叫自己,陈安楠茫然地抬起脑袋,竟然瞧见哥哥在朝自己招手。
“过来。”陆清远对他说。
陈安楠不动,头又低回去,埋地很低,视线虚虚落在不远处那双白球鞋上。
陆清远只好上前,也蹲下来,抬起他下巴说:“来,张嘴,我看看。”
俩人视线相撞,陈安楠愣了几秒,还是乖乖把嘴巴张开。
陆清远托着他的头,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确定是哪边掉的小乳牙,才说:“左边这颗也快掉了,换牙期,掉的过不了多久会长出来,你这段时间不能吃太多甜食,不可以挑食,也不准舔牙,容易长歪。”
陈安楠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起来有点无措还有点紧张。
哥哥的手潮乎乎的,刚洗过,碰在脸上带来丝凉意:“没事,不怕。”他的声音很平静,夹在风里,有几分柔软。
心里的乱七八糟,在这句话后好像都能归于平静,陈安楠抬头看着哥哥,天真的委屈,他张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
“走吧,回家。”
陆清远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但小孩起来的时候,动作有个不大明显的卡顿,陆清远留意到了,他重新蹲身,把陈安楠抱到花坛上。
“脚麻了?”陆清远帮他把散了鞋带的鞋脱掉。
陈安楠这回终于有了反应,点点头,小声地“嗯”。
陆清远慢慢地给他揉脚舒缓,陈安楠的另一只脚就脚悬在半空中,无意识的晃。
俩个人又没了话说,陈安楠低着脑袋,头一次不知道怎么开口,闹僵了要和好,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他忍了又忍,还是叫了声“哥哥”。
陆清远没有应声,而是问:“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理我?”
这下陈安楠又安静下来,手指头抠抠衣角,眼圈慢慢红了,最后难过地说:“你嫌我笨。”
“?”陆清远皱眉,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上回你说我考大零蛋。”那声音里有嫌弃,陈安楠能敏锐的捕捉到,他对别人的情绪实在太敏感了,一点点的不好都会在心里头被放大无数倍。
“可是我也不想的呀,我已经很努力了,”陈安楠声音越说越低,“我知道我很笨,但是你教我的那些,我都有好好复习呢——”
他还想再解释,却被陆清远先打断了:“没嫌弃。”
陈安楠张了张嘴,听见哥哥继续说:“我知道你很努力,但又不是每个人都擅长理科学习的,你唱歌很好听。”
他对艺术方面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却也在妈妈辅导陈安楠的时候,完整地听过他唱一支曲子。
不得不说,陈安楠唱起歌来像只灵动的百灵鸟,他小小的脑袋会随着韵律微微打着拍子,一点一点的,很可爱,比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那天陆清远隔着窗户看了他很久,又看见他唱完歌惊诧的发现自己也在,扒到窗户这里,鼻子挤得扁扁的,兴奋地和哥哥打招呼。
陆清远别过脸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微微翘起嘴角。
陆文渊总说,每个人都会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未必只有学习。
所以,陆清远也并不觉得学习不好是什么大事。
陈安楠的脚已经不麻了,用余光窥探着对方眼里的情绪,看着哥哥给自己重新穿上鞋子,把散掉的鞋带重新系出漂亮的蝴蝶结。
两个人的影子被阳光拉长,陆清远突然说:“别生气了,跟我和好吧。”
陈安楠晃悠着小腿,眨巴眨巴眼睛。
吵架什么的都是小事,其实这些天,他最怕的,还是哥哥不要他了。他的天真和单纯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让所有好的坏的都显露于表,不掺任何杂质,也总是喜欢拧巴地维护着自己小而脆弱的玻璃心。
陈安楠的情绪因为这件事好起来,又把自己的被子卷巴卷巴抱回陆清远的房间里了。
今年春雨来得迟,雨过天晴,陆清远把他掉下来的小乳牙裹好,扔到屋顶上,陈安楠问为什么要扔,他现在已经成了说话就漏风的小豁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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