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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阂
时间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晃眼间,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就餍足地结束了。
我和周禹再次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站台上,我妈拉着周禹的手絮絮叨叨,恨不得把整个家的温暖都塞进他的行李箱里。
“小禹啊,北京干,得多喝水,多吃水果,你看你下巴又尖了……”“阿姨,我知道,您放心。”周禹笑着,耐心地应着,微微低下头听着。脖颈上那枚我送的银杏叶项链在站台的灯光下闪着微光,像一个小小的丶温暖的承诺。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暖又涩。暖的是我妈早就把他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涩的是,回到北京,我们又要开始那场跨越半座城市的“异地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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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却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大一下学期的课业压力肉眼可见地增加了。我的专业课不再是基础练习,开始涉及更深入的创作理念和复杂的技法。画室成了我耗时间最多的地方,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满身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洗都洗不掉。教授的要求越来越高,同辈的压力也很大,每个人都在拼命挖掘自己的风格,那种创作的痛苦和快乐交织在一起,让我沉迷,也让我疲惫。
周禹那边更是变本加厉。金融系的课程难度指数级上升,他开始频繁地提及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名词——计量经济学丶投资组合理论丶公司金融。他的书包越来越沉,里面塞满了砖头一样的原版教材和厚厚的案例分析。
我们依然保持着每天一通电话,每两周见一次的约定。但通话的内容,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
以前,我会兴奋地跟他讲我今天调出了一种多麽奇妙的灰色,或者教授又说了什麽啓发我的话。他会笑着听,即使不懂,也会问“然後呢?”。
现在,我兴高采烈地说起我的一幅新构思,电话那头却常常是长时间的沉默,或者一声压抑不住的哈欠。
“……嗯,听起来很棒。”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甚至是心不在焉,“抱歉,宸之,我今天盯了一天电脑屏幕,眼睛有点花,刚又跟小组吵了一架模型的数据源问题……”
我满腔的分享欲,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没事,你累了就早点休息。”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嗯,好。你也是,别画太晚。”他匆匆说完,便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看着画架上只完成了一半的画,突然觉得那些颜色都黯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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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也变得有些艰难。不是时间对不上,就是状态不对。
说好了一起去看一个我很期待的展览,我提前一周就买好了票。结果见面那天,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走路都像是在飘。
“昨晚赶一个案例分析,几乎没睡。”他揉着太阳xue,满脸歉意。
整个看展过程,他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回复几条消息。我试图给他讲解一幅画背後的故事,他却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这个作品的估值流程应该很复杂吧?”
我一下子哽住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丶透明的墙。我看得见他,他也看得见我,但我们却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频率里。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宸之,我……我最近脑子里全是这些东西,条件反射了。”
我摇摇头,说没关系。但那份兴致勃勃的期待,早已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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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发生在一个周五晚上。
我们好不容易协调出时间,计划周六去郊区的古镇逛逛,放松一下。我连攻略都详细做好了。
晚上快十一点,我正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他的电话来了。我的心下意识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宸之……”他的声音充满了沙哑的疲惫和浓重的愧疚,“对不起,明天……我去不了了。”
我握着手机,没说话,心脏一点点往下沉。
“我们团队那个商赛,进了全国决赛,周日早上要最终答辩。导师临时通知今晚和明早加练,对手太强了,我们……”他的解释苍白而熟悉。
我听着,那股压抑了很久的委屈丶失望丶还有不被重视的愤怒,猛地冲了上来。
“周禹,”我打断他,声音冷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在你的计划表里,我到底排在哪个优先级?是不是任何‘正事’都可以随时插队,而我们约定好的事情,永远可以被无限期推迟甚至取消?”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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