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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柳暗花明
十月底的小会议室,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池锦和段兴澈将反复核查过的材料一式两份,工整地放在陈以声和杜燕妮面前。
PPT详细展示了筛选出的几位文娱候选人分析丶风险评估预案以及初步的版面设计构想。
起初的汇报还算顺利,但当杜燕妮翻看到候选人名单详情时,眉头越皱越紧。
段兴澈紧张手抖,不小心两翻两页PPT,杜燕妮将笔往桌上一扔,发出不大却足以让气氛凝滞的声响。
“池锦,这就是你们A组筛选了一周的结果?”杜燕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目光锐利地扫过池锦,“这几个名字,要麽是话题度够了但内涵经不起深挖,要麽是空有资历但毫无市场吸引力。这就是你上次在会上信誓旦旦说的‘严格把控人选标准’?如果只是这种工作水平,那我们所谓的‘破圈’毫无意义,只会沦为同行笑柄。”
“杜主编,其实这个名单主要是……”段兴澈急于替师父解释。
“我在问池编辑。”杜燕妮毫不客气地打断。
这份名单主要是郭鑫凭借其多年文娱线人脉初步筛选的,她虽觉不妥但碍于组内协作和尊重前辈,本想借此引出讨论。换言之,她本想借着初步汇报,让陈以声指点一二。抛开别的不谈,陈以声专业上还是非常靠谱的。
陈以声忽然有了动作,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点在那份名单上,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目光先是扫过段兴澈,最後落在池锦身上:“杜主编的质疑很对。雷声大,雨点小。这就是你们交出的答卷?如果仅仅是把市面上炙手可热的名字罗列出来,而不去做深度研判和价值挖掘,那和我们和追逐流量的快餐媒体有何区别?”
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名单并非池锦亲手筛选。但他的批评没有具体点名郭鑫,而是直接落在了“A组”和作为小组长的池锦身上,这是一种更严厉的丶不容推诿的问责。
池锦脸颊微热,但她稳稳迎上陈以声的目光,没有回避,坦然承担:“陈主编批评的是,是我们前期方向把握出现了偏差,过于追求安全牌,缺乏突破性思考。我们会立刻重新评估,调整方向。”
陈以声注视了她几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看到背後的难处与挣扎。但他并未因此放缓语气,反而提出了一个更苛刻的要求:“意识到问题就立刻修正。十一月下半月刊,原定十二月上市的那期,提前啓动,作为新封面计划的试水刊。”
“十一月下?”段兴澈忍不住低呼,“时间太紧了吧!”
活死阎王。
池锦暗骂。
“正因为时间紧,才能逼出你们的潜力。”陈以声语气不容置疑,“而且,第一期试水,不要选择争议性过大的明显‘流量’。我要一个能保证格调丶不至于让老读者大跌眼镜,但同时具备破圈潜质和深度挖掘价值的人物。口碑和话题,必须兼顾。”
“如果做不到,池锦。”杜燕妮冷冰冰地补刀,“就是你无能,辜负了陈主编的破格提拔和信任。”
池锦不明白做不好这件事和她个人“无能”有什麽必然联系,但深知杜燕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懒得在这种时候争辩,只闷闷地应了一声:“明白了,我们会尽力。”
会议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杜燕妮率先离开,段兴澈也忧心忡忡地抱着电脑出去。
池锦收拾东西稍慢了一步,正准备离开时,陈以声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许,却依旧保持着上司的距离感:“筛选方向可以更大胆些,也不必完全局限于新面孔。有时候,回头看看,或许会有惊喜。”
他说着,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份行业简报,状似随意地翻到某一页,上面恰好有关于近期体育赛事的报道,其中一块篇幅提到了马术。池锦察觉他的提示,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
陈以声白晰且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指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报道中一个名字——“岳凯儒”。
“因为那篇专栏,有不少媒体挖你走吧?”
“您怎麽知道的?”
“很简单。”陈以声一笑,“没有编辑部想错过好编辑。”
“谢谢,再好的编辑两周时间也未必赶得出来。”
“你可以做到。”他语气笃定,“沿着这个方向试试。”
岳凯儒——她笔下那个悲情英雄丶头号输家,在报道之後戏剧性加冕,身份丶故事丶格调都有了,甚至因为报道的前瞻性,他的团队还曾特意发邮件感谢过钟心传媒的“慧眼识珠”。
这麽说来,这确实是一个极佳的人选。
“谢谢陈主编提醒。”池锦心中豁然开朗,语气却保持平静,“我立刻评估这个方向的可能性。”
陈以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重新低下头看文件,仿佛刚才只是一次寻常的工作交流。
池锦转身离开会议室,门在身後轻轻合上。肩上的压力并未减轻,但行进方向,却确实因为陈以声的点拨,骤然清晰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A组又仿佛上了发条的机器,全力运转。池锦作为核心,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协调各方,梳理脉络。
连B组的人都调侃,说纸媒这帮“养老院”的老家夥,好像突然返老还童,斗志昂扬。
杜燕妮虽嘴上严厉,但在关键时刻展现了主编的魄力与人脉。她亲自出面,以《面孔》主编的身份与岳凯儒的团队进行了对话,而郭鑫自知前期名单有失水准,将功补过的心思格外迫切,迅速且高效地辅助杜副编,初步敲定了拍摄写真和深度专访的意向。
段兴澈则化身细节控,全力辅助两位前辈,处理各种沟通琐事,确认行程细节,忙得脚不沾地,却成长飞速。
连午饭时分,池锦都捏着笔在草稿纸上勾画不停,她习惯用纸笔捕捉灵感,各类点子散落在纸页间。
“诶诶,小池组长,小心别把笔当筷子使了。”秦显成端着餐盘打趣道。
“食堂的饭本身看着就不怎麽健康。”欧阳媛道,“你们这忙的,我都好几天没看见段兴澈小朋友了。”
“他最近上午都出外勤,挺忙的,下午才回来。”池锦一边勾画一边说,“不行,我现在就得去问一下活阎王。”
“活阎王是谁?”秦显成问。
“她给陈主编的专属爱称,之前陈大王对她温柔了点,这称呼冷藏了好久呢。”
“他就在饮料机那边呢。”秦显成向後指指,“《童年》的主编姜虎丶《她制》的副主编刘映月还有……”
“还有《秋日来信》的沈心彤,我们主编。他们几个在这儿群英荟萃呢。”
池锦生怕这个问题待会就忘了,拿起纸笔就往饮料机的方向快步走。
“陈丶陈主编!”池锦跑过去,拿起草稿纸,“等下……我找找……写在哪来着?”
“是你呀小丫头。”酒桌上见过的刘映月扑哧一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提醒她沾到了笔水。
可池锦找得太认真,并未察觉刘映月的暗示。
陈以声已经起身了,他看向池锦的脸颊,右脸被黑笔水划了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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