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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过午馀温
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池锦先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陈以声的胳膊,脑袋枕着他的肩膀,而他似乎还沉睡着,呼吸平稳悠长。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绚烂的烟花,那个轻柔如雪花的吻,然後是回到酒店……
毫无隔阂的亲密,让她沉溺。
她悄悄擡起头,借着微光凝视他熟睡的侧脸。平日里那双略显清冷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睫毛垂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池锦的脸微微发热,慌忙移开视线。
不能再看了。她心里装着一件事,一件她觉得是时候告诉他的事。
陈以声其实在她动的时候就醒了,但他享受着这份清晨的静谧和怀抱里的温软,没有睁眼。直到感觉池锦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似乎心事重重,他才假装刚醒,手臂收紧了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早……几点了?”
“还早。”池锦的声音有点闷。
他察觉出她语气里的一丝不同寻常,低头想看她表情:“怎麽了?没睡好?”
池锦却从他怀里钻出来,坐直了身子,甚至还下意识地把睡衣领口拢了拢,表情是罕见的严肃和郑重。
陈以声的心莫名咯噔一下,也跟着坐起来。
清晨的温馨氛围骤然变得有些紧绷。
他看着她绷紧的小脸,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後悔了?觉得进展太快?还是……他昨晚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她不满意了?甚至一个更糟糕的念头窜出来:她是不是要说什麽“昨晚很美好,但我们还是……”之类的分手预告?
陈以声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喉结滚动了一下,心脏微微收紧,提心吊胆地试探:“出什麽事了?”
池锦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成了小拳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目光直视着他:“陈以声,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件……关于我过去的事。”
来了。
陈以声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脸色都不自觉地有些发白,他艰难地开口:“你说,我听着。”
他甚至下意识地做好了听到任何坏消息的准备,比如她其实没那麽喜欢他,或者……
“我爸爸。”池锦的声音很平稳,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极力压抑的颤音,“他以前是开公交车的。”
陈以声愣了一下,没想到开场白是这个,他点头:“嗯。”
“在我高三那年,快要高考的时候,”池锦的语速放缓,每一个字都像是掂量过才说出来,“他那天跑末班车,遇到有人在车上抢劫,他去阻止……被捅伤了,没救回来。”
陈以声彻底怔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瞬间明白了昨晚她提及父亲和烟花时那一瞬间的僵硬和异样从何而来。
所有的紧张和猜测化为乌有,只剩下汹涌的心疼。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抱她,却被池锦轻轻挡开了。
她需要一口气说完。
“我妈……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崩溃了,住了很久的院。那时候,家里一下子天都塌了。我好像一夜之间必须长大,要处理爸爸的後事,要照顾妈妈,还要准备高考……压力太大了,我不知道怎麽排解。”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那时候,我开始喝酒。最开始只是晚上喝一点才能睡着,後来……需要越喝越多。好像只有晕乎乎的,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痛苦和害怕。”
陈以声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想象不出那个十七岁的女孩是如何独自扛过这一切的。
“所以。”池锦擡起头,努力对他扯出一个微笑,却比哭还让人心疼,“我的酒量不是天生的,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可能……也算沾上了一点酒瘾吧。虽然现在平时不怎麽喝,但我知道,我对酒精的依赖感比普通人要强。我觉得隐瞒这些很自私,所以必须说,第一,我的精神状态可能不会太好,第二,我曾经有酒瘾。”
陈以声搂住她。
她终于说完了最难以啓齿的部分,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微微松了口气,然後表情变得更加郑重,甚至带着一种承诺的肃穆:“陈以声,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或者觉得我有问题。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彼此坦诚。”
陈以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里那份脆弱下的坚强,看着她在揭露伤疤後努力维持的镇定和想要变好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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