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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娘!”冯兰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脸上满是“关切”和“担忧”,“您这是怎麽了?大半夜的,怎麽跑到我们家院子里来了?还……还掉进了我们家喂猪的食盆里?哎呀呀,这可怎麽是好!您没摔着吧?”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那嫌弃的表情,简直是把“你真臭”三个字刻在了脸上。
跟在她身後的二丫和三丫,看到奶奶这副尊容,想笑又不敢笑,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憋得小脸通红。
老太太被摔得七荤八素,又被这股恶臭熏得几欲作呕,听见冯兰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更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个小贱……”
“我们听见喊抓贼,还以为是遭了贼呢!”陈康伯也拿着一根木棍,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着老太太,眉头紧锁,一脸的“後怕”,“幸好只是娘您不小心摔下来了,这要是真来了贼,我们这一家子妇孺,可怎麽办哟!”
夫妻俩一唱一和,把个“瓮中捉鼈”的戏码,演得是滴水不漏。
西边院子的陈家人,此刻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他们再蠢,也看出来这是冯兰设下的圈套了。可他们偏偏发作不得。
总不能当着衆人的面,承认自家的老娘是半夜翻墙去偷东西吧?
“冯兰!你安的什麽心!”陈康仲又气又急,指着冯兰骂道,“我娘这麽大岁数了,你就在墙根底下放这麽个东西!你这不是存心害人吗?”
“二哥,你这话可就没道理了。”冯兰一脸的无辜,“这木盆,是我们家喂猪用的,不放在猪圈旁边,难道还供在堂屋里?再说了,谁能想到,我娘她老人家,有这半夜翻墙的雅兴啊?这院墙,是县太爷下令砌的,用来分家的。娘她老人家这麽做,莫不是想……抗拒王法?”
一顶“抗拒王法”的大帽子扣下来,陈康仲瞬间就哑火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左邻右舍。不少人举着火把,围在两边的院墙外看热闹。当他们看清木盆里那位的“尊容”时,一个个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新上任的里正,也被惊动了,带着两个年轻人匆匆赶来。
“怎麽回事!大半夜的吵什麽!”里正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这混乱的场面,顿时头都大了。
“里正,您来得正好!”冯兰立刻上前,指着地上的老太太,一脸的委屈,“我们一家睡得正香,就听见院里有动静,还以为是贼。出来一看,竟是婆婆她……她不知怎麽就从墙上摔下来了。您给评评理,这……这叫什麽事啊!”
里正看着一身污秽丶狼狈不堪的陈老太太,再看看一脸无辜丶条理清晰的冯兰,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陈康仲等人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麽?还不快把你们娘弄回去!嫌不够丢人吗?”
陈康仲和陈康叔,只好硬着头皮,忍着恶臭,七手八脚地想把老太太从木盆里拽出来。可老太太身上又湿又滑,几人折腾了半天,反而把自己也弄了一身脏。
周围的村民,再也忍不住,发出了阵阵压抑的窃笑声。
陈家人的脸,彻底丢尽了。
“都给我听好了!”里正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了半个院子,“这堵墙,是县尊大人亲口下令所建,代表的是官府的判决!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攀爬丶损毁!若有再犯,休怪我周某不念乡邻之情,直接绑了送去县衙!”
他这话,既是说给陈家人听,也是说给全村人听。
陈家人灰头土脸地将还在撒泼咒骂的老太太拖回了西院,那扇破旧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看热闹的视线。
东边院子里,冯兰也领着女儿们回了屋。
关上门,一家人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最小的女儿笑得最开心,在冯兰怀里打滚。
这场小小的胜利,驱散了因田地被毁而笼罩在一家人心头的阴霾。
陈康伯看着灯光下,笑得眉眼弯弯的妻子,心中百感交集。他走过去,从身後,轻轻地环住了她。
“兰儿,辛苦你了。”
冯兰靠在丈夫宽阔的胸膛上,摇了摇头:“不辛苦。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什麽坎儿都能过去。”
她转过身,看着丈夫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康伯,地里的庄稼没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想好了,明天,我们就去把那些烂稻草清理出来,把地重新翻一遍。现在离下霜还有些日子,我们种些萝卜白菜,长得快,冬天正好能吃上。总好过什麽都不做。”
“好,都听你的。”陈康伯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和宠溺。
窗外,月光如水。
这场由偷窃引发的闹剧,以陈家的完败和羞辱而告终。他们不仅什麽都没捞着,反而成了全村的笑柄,彻底断了再来找茬的念想。
而冯兰一家,在经历了短暂的绝望之後,反而更加团结,也更加坚韧。
他们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充满挑战,但他们已经不再害怕。因为他们有彼此,有家,有在逆境中一次次站起来的勇气。
新的生活,才刚刚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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