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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我给我儿子的橄榄球队当教练,我从不缺席我女儿的芭蕾演出。我也确实丶非常丶非常他妈的有钱。你知道这是为什麽吗?因为我从不在那张脏兮兮的桌上下注。我不碰那些沾一手烂泥的麻烦买卖。所以我总是建议那些有天赋的年轻人,把手洗干净,扣上袖扣,换张桌子玩。你来戟点,我们合作十年丶二十年。大部分时候你在科罗拉多滑雪,或者在德州开个屠宰场,接几个电话,喝几杯酒,搞定一桩交易。真正重要的,是你知道该和谁说话丶该怎麽开口。而在这件事上,我不认为世上还有人能比你更合适。旋转门,你懂的。
“当然,我说的是‘大部分时间’。剩下的那一点点时间——比如现在——你得立刻扔下屠宰场的猪,放下滑雪杖,忘掉老婆孩子和那条狗,跟我上公司的专机。今天我坐在这儿,我可以承诺未来几十年,这样的档口会屈指可数。但我得先看到你的诚意。”
“不过Miles,话又说回来。”柯夫曼用大拇指和食指夹起那杯只有他鼻头大小的意式浓缩,慢悠悠抿上一口,花白胡子黏上一层缓缓张开的泡沫,“我怎麽觉得,不是那份工作把你困在了瀚城。”
要飞立陶宛的那个上午时间不充裕,孟子羡没有去户外晨跑,改去了健身房。跑步机上的两英里热身并不轻松,他呼吸比平时急促,额头渗出冷汗。
孟子羡把这个情况归因于状态波动,下了跑步机去器械区做深蹲和硬拉。他手握住杠铃丶腰部发紧起身,但挺直的动作几乎全靠意志撑住。他强迫自己放慢呼吸,勉强做完三组,脸色没有太多变化。期间训练夥伴鲍勃帮他把杠铃片卸下五十磅,以保持他的动作不变形。
重量一直不是孟子羡的长项,他更擅长耐力和避障。他去军校那年十七岁。大一的野兽营里大多是十八九岁的新生,肩膀宽得像门板,动辄能拉起两倍体重的杠铃。孟子羡站在杠前,脚下钉死,拉到一百五十磅已经是咬紧牙关。
大三的亨利·舒默是他们的教官。他笑着招呼其他新生过来:“这小子的臀大肌和屁股一块儿留在妈妈怀里没带来!”场边一阵哄笑,有人真觉得笑话说得妙,有的就是捧舒默的臭脚。
体能训练的最後是战术爬行。那片地也不知道是被多少人犁过,汗水混着泥浆热乎乎地贴着他们的肚子,作战服黏在身上像半蜕的皮。
结束的哨声一响,边上的人们瘫坐到地上喘气,还有干脆仰面躺倒的。孟子羡脱掉作战服,掀起T恤的下摆抹脸,眼皮上的泥还没擦干净,又被舒默单独叫到操场边。
“单手,提起来。”舒默指了指地上的壶铃。
孟子羡应声俯身,一手扣住壶柄。
“停。腰不许弯。”舒默双手交叉胸前。
“是。长官。”
“二十个俯卧撑。”舒默命令道。
孟子羡放下壶铃,趴到地上,撑起双腿,落地起伏二十下,再站起来,伸手抓起壶铃。
“停。”舒默啧了声,“我刚说了,单手。你聋吗?”
“不是。长官。”
“那你伸两只手干什麽?投降吗?”
孟子羡咬了咬後槽牙,答道:“不是。长官。”
“三十个俯卧撑。”
壶铃再次“砰”地落地,孟子羡沉下身,手掌贴地,腰背一线绷紧,随着一次次落地,他的喘息声加重,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到泥地里。
边上陆续走过营里的新兵,有探头探脑的,被舒默一个眼神瞪回去。大夥儿不敢再嘻嘻哈哈,目不斜视地离开操场。
亨利·舒默大四毕业时,孟子羡的硬拉成绩是三百五十磅。“保持这个态度,菜鸟。”亨利笑着拍孟子羡的肩膀:“否则你早晚又得落我手里。”那年的毕业典礼,哈德逊河上方的天空飘起小雨。传闻这样的天气不吉利,雨天,士兵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孟子羡从健身房的淋浴间出来,脸色苍白。他肯定是发烧了。冷水澡让他的体温降下来一些,但擦干时手臂的动作牵引到右胸一阵胀痛。他走到置物柜前开锁。手机闪着几条消息。
斯坦·柯林斯问他,下周末自己妹妹伊芙琳在罗德岛的婚礼,孟子羡带不带女伴。退役後斯坦去布朗大学做篮球教练,孟子羡和他很久没见面了,听说沈欢和他的妻子丹妮倒时常联系。
辰岳的肖钧问孟子羡什麽时候回瀚城,伍瑞丰和陆烨在融汇几个基金经理那边的尽调推不下去。
孟子羡并不意外。伍瑞丰盯上日後董事会的位子,要拍集团小股东的马屁,到融汇的头天就踩娄和泰一脚。娄和泰这个人不出风头,但会团结人,伍瑞丰是踢到铁板了。
这事劳动肖钧都要来问一句,看来伍瑞丰已是黔驴技穷。“小孟,融汇那些人还得靠你出面疏通,把好账坏账尽快理清,我这边资産管理公司也抓紧介入。咱俩一块儿发力,说不定老李睁眼前,这摊事就能收个尾。”
孟子羡打算拨个电话,但擡起手他感到一阵阵胸闷,肺里像是撑开一层钝痛的膜。他闭紧嘴,再呼吸时还是剧烈地咳嗽出来。他拿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掩住脸,拿开毛巾看到痰里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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