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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挺喜欢这个说话好听的年轻人。
“这世间分天地丶分六道,而六道又叫衆生道。”
“天之道,只有天才能消灭天,禅师,你们师叔都是因为这个才融合天道。这一场仗旷日持久,且胜负不在他们之间,而在天地气运,也就是衆生之争与厚土之争。”
甚至他怀疑现在长夏也在干这事儿,那丫头自杀地太果断,反而更加蹊跷。
但他也懒得跟眼前这两个人解释这些细枝末节。
“衆生道,就是他们现在正在打的仗,细究下来,鬼界尚未一统,只凭六道轮回勉力维持,不成气候,神道不显,如今是人丶妖丶魔三道与仙道之争,这一场仗不日将会分出胜负。”
天命在人,死水一般的仙界撑不了多久,就是不知道长夏献祭整个仙界,能不能达成目的。
“厚土之争,便是此刻。”这本是一场惊世骇俗的发言,但听衆就只有两个人,看他们清澈的眼神,祝由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场算是白讲。
天降甘露,地养万物,这亦是左衾提出的构想,能打败“天”的不仅是“天”,还有“地”。
天乃衆生之命,地乃衆生之愿。
数千年前他安家翠微城,便是为了此刻。
苍玄地火七成在翠微,不仅是为了调节地理,更是为了铸就这一把厚土之剑,以此引动地脉之力,以抗煌煌天威。
祝由此刻看见这俩似懂非懂的师兄弟就来气。
“知道为什麽你们师叔没选你们俩”
连成古怪道:“我什麽德性我还是知道的。”
祝由:……
就说跟三尺道的人讲不通。
定衍这时候插话进来:“因为三尺道的弟子的爱与恨都太过直白,一眼就能看穿,也应付不来细腻的情感……。”
他倒是比连成更灵敏些,偶尔灵光一闪,还能听得懂话外之意,譬如此刻。
仿佛天助,他忽然就听得懂面前这位古怪前辈的试探。
——被外人拿走你们三尺道三代人心血所铸就的宝剑,你就没有丝毫的不忿吗
但明白是明白,如何解释到让这位前辈理解,又是另一个问题。
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底色,云亭终年不化的积雪养出那群人细腻的感知力,三尺道的烈火却焚尽了一切杂芜。在这里只有最纯粹的情感才足够触及他们粗糙的真心。
定衍沉吟一阵,“那柄剑养在地火汇聚之地,每日被火中承载的期冀冲刷,那其中愿力太大,我试过握住它,却无法完全感知它。”
无法完全感知一柄剑,便无法使用出它真正的力量。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也没什麽不好。定衍的目光看向翠微的溪流丶草木丶鸣虫,这里的景色千万年如一日,亦如他这人一般乏善可陈。
中上的家世,中上的资质,中上的修为,平庸到鲜少人提起,偶尔有人想到,亦不过随口感慨一句,三尺道那个大师兄啊,还算个好人。
别的便再也没有了。
定衍对此并无看法,因为他们说得都对。
且,这没什麽不好。
这世上有光鲜亮丽,生来就应当受万衆瞩目的人,如藏锋山那对师兄妹,如他的师弟裴西来。
这世上也会有平庸平凡,不值一提之人。
如他自己。
世道理应如此,他坦然接受。
少思者更易念头通达,祝由瞅了定衍一眼,忽然觉得三尺道的人没脑子似乎也不去全然是坏事。
他们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剑被别人握住是一种耻辱。
平常之心以待之,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在祝由眼中,这又难上加难。
他的存在就是因为不甘和怨恨,所以他很难理解这种所谓坦荡的“好人”。
反正异位而居,他是做不到定衍这般豁达的,老头儿抓了抓脖子,毫不在意地把越来越深的裂纹捏在一起。
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翠微山内部。
地火中央的梨白好似到了一个很紧要的关头,少女盘坐在烈火之中,双眸紧闭,周身无名红剑与无己交替盘绕,剑光凌厉,像是与什麽不可知之物斗争。
陵玉意站在她旁边,环着手,冷眼观看。
祝由不知道什麽时候也窜了进来,朝陵玉意嘿嘿一笑。
“你们三尺道的小子真不禁哄,随便诓两句就放我进你们禁地。”
陵玉意诧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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