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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被邀请的亲朋好友,平民百姓也可自发在路两侧哀悼。
送葬者走得很慢,越接近墓穴的位置,路两侧的人越多。
不论是衣着华丽的,还是衣衫褴褛的,他们在两侧放上祭奠的物品,从金银首饰、白花白布到小麦蔬菜、五谷杂粮。他们低着头,双手合十,真诚地为这一代英杰默哀。
镇岳盟老掌门,姓岳名珩,字忠己,如陈应槃所说那般,一生清正廉洁,乱世中,被他镇岳盟收养救助的难民数不胜数。
他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待徒弟更是以身作则。不知不觉,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字中,多了一个字。
“天下第一正派”镇岳盟。
原先那些静静守候着的百姓,不知是谁先哭嚎起来,引得身边人都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陈应槃从灵堂出来后,便戴上了面纱。
她的目光一点点扫过路旁百姓,又缓缓地,望向了魏洛泱。
那人正随着送葬的队伍慢慢移动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陈应槃又看向老掌门的尸首。
岳珩已不是当年的健硕模样,疾病把他拖垮了,让他的身子一点点消瘦下来,依稀可见肋骨。
陈应槃还记得她于乱世中走投无路,拜访镇岳盟三次,程门立雪,才得到了走进镇岳盟的机会。
那日雪极大,深可没足。陈应槃全身已是冻僵,岳珩问她“所求为何”时,她暖了很久才说出话来。
“乱世之中,尸横遍野,民不聊生。我虽努力遏止,却不得成效,想求您带门派出山,同我一起终结乱世。”
岳珩抿了口酒,端详她的面庞许久,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以战止战,并非良策。”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放任贼人横行,只会让这世道更乱。”
“镇岳盟初代掌门奉第四代天子之命统一四十八门后,便许诺不参世事,你这是让我破戒。”
陈应槃乖巧温和的脸上,冷笑的神色一闪而过,她举起酒杯,笑道:“天子已死,真龙后裔一人未存。天子的命令是讲给正道听的,可如今正道已亡,新道当立。”
岳珩垂眼盯着手中的酒液,自言自语道:“要变天了啊。”
他把杯中斟满的酒一点点倒进陈应槃的杯子里,酒液溢出来,沾了陈应槃一手,他一边问:“你若能许诺我,此后善待百姓、勤于朝政、不怠武艺,与天下同乐,与天下同悲。我便愿出手帮你。”
“当然……”
“口头的话怎的有用呢?”岳珩笑着说,“把酒喝下去。”
陈应槃犹豫一会,还是将酒一饮而尽。
“我在酒里融了丹药,当你违约之时,毒性便会发作,使你四肢乏力,再无统御之能,批阅文书之力。”
陈应槃笑了,她眼神非但不闪躲,只将杯再举:“是好酒,再来一杯。”
岳珩也笑了,他看出自己走对了棋,便摇摇头说:“饮酒伤身,莫要贪杯。”
陈应槃还没说话,岳珩斟着手里的酒,温和地瞧着她道:“你还要答应我,不要害了自己。健健康康,顺顺利利地走下去,这比什么都重要……”
岳珩率领镇岳盟,与陈应槃、魏洛泱并肩而战,期间未曾因两人身世而横加冷眼,将两人视若己出,尤其是对陈应槃,更是无微不至……
挚友,更是至亲。无论对陈应槃,还是魏洛泱,都是如此。
魏洛泱低着头,是为着遮挡脸上的泪水。
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知道她是个很爱哭的人,总是不知不觉间,眼泪就夺眶而出。
她的前十四年无父无母,无喜无悲,满眼只有生存,等她懂得何为感情时,那情绪总是汹涌得让她不知所措……
洛音桐随着父母走着,眼睛一直瞥着魏洛泱。
她前些天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在侧房里还没看上几篇公文,便偷偷从窗户往外看,只看见魏洛泱一人在那魂不守舍地站着。
她心里一紧,但又觉得自己不算太错,又不想去道歉,就在那看了好久,她是越想越气闷,这种感情持续到现在,还没中断。
送葬的队伍停在了墓穴前,众人默然着,直到老掌门入葬为止。
随着最后一抔土洒向墓前,葬礼已是结束,但却只有寥寥几人离开。
魏洛泱站在最边缘处,远远地看着墓碑。
岳珩生前留下过“简葬”的遗嘱,死后却顺了爱慕虚荣的少掌门的意,为他挖了一所宽大的墓穴,里面金银珠宝无数,一同陪葬。
少掌门的几个亲传弟子悄悄接近魏洛泱的身边,冷不丁地开口说:“……千骑大人,我是不是之前见到过你?”
魏洛泱抬头一看,竟是她流浪时曾乞食过的富家子弟,王蟠晃着手里的障刀,冷笑道:“以前只听说过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还不知道野狗跟上凤凰就能当哮天犬了。”
魏洛泱置若罔闻。
王蟠接着讽刺道:“你现在叫什么?魏洛泱?老掌门一生待你这么好,你连一个她的姓都不肯冠。”
“魏家又是谁家,谁栓得住你这条野狗?洛家当年对你这么好,你倒是说走就走,连个姓也不留……”
“你真是好狠的心啊。”王蟠将魏洛泱往后一推。
魏洛泱踉跄一下,瞪着他问:“你怎会知道洛家的事?”
“千骑大人,需要我告诉你现在有多少人想杀了你吗?若不是你明面上的关系只有女帝和岳掌门,洛家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啧啧……”
陈应槃未走,人群未散,岳珩尸骨未寒。魏洛泱有千百种摆脱的方法也不敢实行,更何况此人说的话让她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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